清冽的江水环抱着苍翠的大山,大山起起伏伏绵延不绝,江水顺从的蜿蜒曲折,两岸的树木轻轻摇晃它的叶子,树下不知名的野花无声绽放,莺飞蝶舞,虫鸣鸟叫,时光安逸的好似铺展开的画卷。
画卷中最醒目的当属立于树梢之上的那抹青色倩影,夕阳西下,落日余晖为她玲珑曼妙的身形平添几分神圣的色彩。袅袅炊烟在不远处升腾,同样一袭青衣的男子拢了拢柴堆,两只兔子在火焰的炙烤下滋滋作响,冒出细密的汁水,诱人的香味肆无忌惮的飘散开来。
被藤蔓覆盖着的山洞里钻出一个小小的身影,她手中握着浑圆的丹药,脆生生的叫喊道:“娘,娘,我炼成三品灵丹了!”
小姑娘的刘海被汗水浸湿粘在光洁的额头上,那双充满灵性的大眼睛熠熠生辉,渴望着来自她娘亲的赞赏。
“老娘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能炼制四品丹药了,真是苍天无眼啊,都随你了那个不争气的爹。”立在树梢之上的美妇身影稍动就掠在小女孩面前,面色微愠,瞥了一眼身旁专心致志烤兔子的男人,继续骂道:“种个田,一亩地就长出三颗土豆,还被你当成杂草给锄了,你也不想想,草那么茂盛,是你能种出来的吗?种田就算了,种个青菜,上次是被旱死了,这次又被涝死了,我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啊…”
美妇边说边用宽大的袖袍掩面抽泣,可惜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被另外两个人司空见惯的忽视了,男人不慌不忙的将蜂蜜均匀的涂抹在兔子上,温柔的说:“夫人乖,今天的后腿儿都归你啊,我不和你抢。”
美妇顿时破涕为笑,不客气的伸出双手从火焰中拽出两条后腿儿来,她的手上包裹着一层淡蓝色的火焰,那烧的正旺的柴火似乎有灵性般纷纷避了开去。
女孩看着她那没羞没臊为了俩只后腿儿装可怜的娘亲一阵无语,后腿儿肯定是没戏了,前腿儿也勉强凑合吧。
“爹爹,我也想吃兔腿儿…”
“丫头,你娘都哭了,这后腿儿给她好不好?爹爹只吃前腿儿,其他的都给你!”
说完,俩条前腿儿也被撕了去,小丫头看着树枝上穿着的那俩只光秃秃的兔子欲哭无泪。
“我是你们亲生的吗?”
“是。”
俩人异口同声。男人接着说:“夫人,你别总是打击曼清,你炼丹都是依靠别人的灵力,丫头是用自己的灵力,这么小年纪,已经很不错了!”
正在恨恨啃着兔子的曼清直了直腰板,咧嘴明媚的冲她爹笑,熟知她爹话锋一转。
“曼清啊,爹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是踏入三境的修行者了,你这两境还不稳定,一会儿自己回家啊,良好的身体素质才是修行者的根基。”
“爹爹,这里距村子还有几百里地呢,带我回去好不好嘛。”
夫妇俩人同时瞪向曼清,小姑娘委屈巴巴的低下头,可怜那只兔子,被她的小银牙啃的面目全非。
“爹,再给我讲讲封叔叔的故事好不好?”
男人突然来了兴致,端坐起来,眼睛里闪烁着光芒,正声道:“封御尘封将军,那可是妖族第一人,威震八方的一代枭雄,也是爹爹义结金兰的好兄弟!”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旁的百雀打断。
“拉倒吧,人家封将军是冲着我这九品炼药师来的。”
“是请你练九转涅槃丹不假,但这不影响我俩生死之交的情谊啊,再说了,炼那丹药得耗费多少灵力,还有那雷劫,没有我这八境高手你能行吗?”
“八境是不多见,可也有那么几个,我可是这洪荒大陆唯一的九品炼药师,到哪不得被人奉若神明,偏偏跟了你这个死心眼儿,日日过着逃亡的生活。”
“我那叫气节,当今皇族仗着天赋血脉草菅人命,欺压其他修行者,又建立了那个邪恶的离魂殿,我岂能助纣为虐,为虎作伥!可恨这个世道,强者为尊,真不知这战火什么时候才能平息啊…”
百雀也不再抱怨,蹙着眉头,心不在焉的拨弄着快要熄灭的篝火,良久才沉声道:“离魂殿的势力已经无人能挡,若任由他一家独大,恐怕妖族被灭是必然之事,人族与妖族几千年的累世血仇,若真有一方臣服倒也罢了,可恨那离魂殿的术法太过残忍,凡是被他们迫害的妖族,连同内丹都被掏空,绝非正道所为。”
夕阳敛起最后一丝光芒,明黄色的晚霞也渐渐褪去,庚星闪烁着幽光,归巢的雀鸟叽叽喳喳相互道别。
“走吧,夫人,两天没回村子了,怕是有不少病人等着你这位九天圣女娘娘呢,丫头你自己回来啊,脚程快点的话或许还能在家过夜!”
话音未落,千鸿已经揽着百雀的腰肢踏空而去。曼清扔掉手中只剩骨架的兔子,熟练的扎了一个火把别在腰间,几个纵身跃上树梢,辨别了方向后开始狂奔。灵力运转周身,进入练体状态,一呼一吸之间四步,每步相距四尺,脚印入土二分。这一切看似简单,要真做起来却是十分困难,尤其是行走在树木丛生的林子里,不仅要求对灵力的掌控十分精准,对身体的协调性更加考验。年仅八岁曼清孤身一人在黑暗的树林中穿梭,汗水浸湿了衣衫,灵力在不断的消耗,也在不断的吸收补充。
“好像又变强了一点呢!”
曼清感受着身体的变化,咬紧牙继续飞奔。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曼清将手摸向腰间的火把,最终还是没有点燃。
“不就是黑嘛,不怕,爹爹肯定在附近偷偷保护我。”
然而年少的曼清又一次高估了她那身为八境高手的爹,此时千鸿与百雀正在房中翻云覆雨,两人皆是大汗淋漓,千鸿不合时宜的打了个喷嚏,略带尴尬的说:“定是那小崽子在骂我,坏我好事!”百雀娇笑着用一双玉臂勾上他的脖颈,靡靡之音再次响起。
“终于快到了!”曼清看到远方高高悬着的红色灯笼,心底泛起一丝温暖,虽然这对父母不太正经,但总的来说还算圆满,相比那些战火中流离失所的人来说,要幸福的多。此刻曼清体内的灵力已经消耗殆尽,全凭意念支撑着麻木的双腿。
曼清终于到家了!美妇用纤细的玉指理着凌乱的长发,笑盈盈的迎了出来。
“比上次快了一刻钟呢,不错,来,泡个澡。”
百雀取出一个羊脂玉瓶,泛着莹莹红光的几滴液体滴入水中,原本冰冷的水顿时沸腾起来。
“娘,我今天不想泡澡了,您自己泡吧。”
曼清不等说完就夺门而逃,一股灵力自身后袭来,任凭她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身子还是被向后拖去,落入水中。
“啊!”
曼清的尖叫声还没传出,就被挡在千鸿随手一抬形成的结界中。
“大半夜的,吵到邻居就不好了,泡完早点休息啊。”
千鸿打着哈欠先行离开,留下曼清呲牙咧嘴的怪叫,叫归叫,她手上可没歇着,急忙结起印来,用刚刚恢复的一点灵力引导药液游走周天。
“娘,我才刚到两境,你这至少放了四境的药量吧!”
曼清一边怪叫,一边抱怨她娘亲。
“手抖了,多放了两滴,放心,这药虽然名贵,为了你的修行,娘亲舍得。”
“这是药贵不贵的事吗?我疼!啊…”
门被掩上,曼清一边咒骂着不知道哪里捡来的这对野爹野妈,一边叫喊着抵抗这两倍计量的滚烫药液。
半个时辰后药力才逐渐散尽,原本清澈的洗澡水上飘着丝丝缕缕黑色的杂质,这些都是从曼清体内被药液淬炼出来的,被烫的发红的肌肤逐渐回复正常的颜色,却比之前更加白皙,更加晶莹剔透。曼清颤颤巍巍从木桶中爬出来,几步之外的床铺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远在天边,憋着一口气向前挪了几步,最终还是瘫倒在地上,手脚并用的爬到床上,一头栽下,昏睡了过去。
梦中,曼清漂浮在一个三面环山的山谷里,她曾几次梦到过这个地方,那山很高很高,层层叠叠的祥云笼罩着整个山巅,宽阔的河流静谧的在山谷间穿行,而后在山谷的尽头一泻千里,山谷之下的平地上树木郁郁葱葱,一片碧色中隐约有金碧辉煌的檐角显露,曼清每每想靠近那里,无奈近在眼前的那片树林与她之间隔着一片虚无,即使飞再久,它还是在那里,不远不近,无声无息。梦里曼清看不到自己的躯体,好似一缕游离的灵魂,就那么漂浮在空中,发不出任何声音也触碰不到任何东西。
再次尝试之后,曼清还是无法靠近那片树林,索性用意念操控着这缕魂魄飞向河流的尽头,她想看看,那瀑布落向哪里,于是俯冲而下,失重感带来一阵眩晕,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头发和汗毛在极速的坠落间被风拉扯,无声飞扬。无休止的坠落,在穿过那层层叠叠的祥云后整个世界一片黑暗,瀑布下落的水声依旧在耳边作响,头顶的光亮逐渐变作一个小小的光点。
曼清眉头紧锁,粗重的喘息着,还未干透的瘦小身体再次被冷汗浸湿。卧房的门被推开,千鸿与百雀面色凝重的看着床上的曼清,此时的曼清竟悬浮在离床三尺多高的空中,头发无风而动,周身散发莹莹白光,一股强悍的力量从她身上弥漫开来,这种力量从未见过,不是灵力,也不是妖力,无形却又霸道,刚劲却又不失柔和。
“千鸿,曼清今年已经这样三次了,随着她年龄的增长,只怕这种情况会更加频繁。”百雀担忧的说。
“你我也算这洪荒大陆上至高的存在了,然而对于这种力量却知之甚少,封御尘曾说过,他与离魂殿殿主交手之时,对方用的就是一种从未见过的乳白色力量,强悍无匹,难道曼清体内也有这种力量?”
“恐怕只有殿主才能解释的清吧,可除了当今王上怕是再没有人知道殿主的身份,百年之内你我尚且能将这溢出的力量封印,再往后恐怕会引来离魂殿的人哪!”
“福祸难料,我们也只能尽力。”
千鸿拍着百雀的肩膀安慰她,然而他心里也知道,身在这个乱世,若惶惶然如同众生,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只能逆来顺受;若拥有强大的力量,就会被他人所控制利用,否则那些站在顶端的人宁可将你扼杀在襁褓之中,以免日后成为自己的劲敌。曼清的未来又会是怎样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