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跑进市医院的急诊室时，石子涵正在里面做伤口处理。

打电话通知我来医院的曹晓宇，还有宁夏，以及房晓旭都早已在门口等候。我瞄了一眼房晓旭，从她流露出的短暂的尬笑中，我立刻断定石子涵的祸事肯定与她有关。

我指着急诊室问曹晓宇：“咋样？”

曹晓宇瞥了一眼房晓旭，“应该没什么大碍。”

我又问曹晓旭，“大胖儿呢？”

曹晓旭朝急诊室里面指了指，“帮着摆弄石子涵呢。”

除了我们哥几个，石子涵没让房晓旭通知其他人。我们问房晓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房晓旭遮遮掩掩地讲了一点，听得我们糊里糊涂。我们嘴上骂着狮身人面像，心里也在埋怨房晓旭，若不是她主动与师瑞麟联系，也许就不会发生今天这事了。

我们等了二十分钟左右，大胖儿搀扶着石子涵走了出来。

我们异口同声地问大胖儿，“咋样？”

“听大夫的意思，应该没啥事，”大胖儿苦笑道，“大夫还建议：住院观察一晚。”

石子涵肩头的伤口较重，被缝了四针；左手腕上的伤口只是较轻的划伤，消毒包扎也便无碍了。鼻梁和身上的软组织都只是无碍的轻伤，一颗门牙略微松动。

石子涵摇摇头，悄声对我们嘀咕道，“甭听那老家伙瞎诌叭咧的，我最清楚自己到底啥样了。放心吧，就是点儿皮里肉外的伤，屁事儿没有。你们几个，只需搀着朕离开医院就是了，我可不喜欢在这儿做气味鉴定师。”

“大夫建议你留院观察，你就老老实实地在这儿待上一晚就是了，”曹晓宇以命令的口吻对石子涵说，“你要是不听话，那我就再给你补上两刀。”

“我靠，你比那往伤口上撒盐的主儿还狠，”石子涵摇头苦笑道，“我就是不听大夫的话，也不敢不听群主您的命令啊，好好好，那我就留院观察一晚上吧。”

办理完留院观察手续，我们几个众星捧月般，陪石子涵走进观察室。直到这时，我才闻到医院里惯有的来苏水的味道，它不时地被一股股更多更浓的潮乎乎的汗气味遮掩着，若隐若现。

观察室里并排三张床。

临窗的床上，一个年龄比我们大不了多少的小伙儿仰靠在竖在床头的枕头上，右手小指缠着厚厚的绷带，指尖处有血迹。坐在床边凳子上的应是他的父辈。爷俩见我们进来，只瞥了一眼，便又小声嘀咕他们的事去了。

中间和靠门的床位空着。

石子涵选择了靠门的床位，坐在床头。护士没一会儿便过来，给他打上点滴消炎。

宁夏和大胖儿抱来一床薄被和一个枕头，房晓旭帮着铺好。

石子涵仰靠在床头，神情变得有点木然。

我们几个凑在一起，低声嘀咕起来。

“至少得让竹竿儿知道吧！”我和他们几个商量。石子涵听后，摇头道，“跟狮身人面像签了和解书，就不能再那样做了。真把事闹大了，对谁都不好。”

“既然苦主都不主张了，咱哥几个还装什么大瓣蒜呢？”曹晓宇嘴不饶人地说着三七疙瘩话，说给石子涵和房晓旭听，“你这是没出啥大事，你要是真被人家捅残了，或者捅死了，你说你是对得起生你养你供你读书的父母呢，还是对得起咱们这帮朝夕相处的哥们儿？！脑袋瓜子一冲动，啥都不管不顾了，还算是个人吗？冲动是魔鬼的话平时都会挂在嘴边，怎么一遇到事就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呢？”

石子涵见惯不怪地冲曹晓宇歪嘴一笑，房晓旭的脸却是一红一白的。

尽管房晓旭、宁夏和大胖儿都想留下来看护石子涵，可还是让我和曹晓宇劝走了。

“要不是刚才来打点滴的值班护士网开一面，我俩也只能留下一个。”曹晓宇边往外推他们仨，边皱眉说道，“这都快半夜了，要是你们仨还在这儿乱哄，护士可就得急眼了。快走吧，快走吧。手机都开着，真有啥事儿，给你们打电话就是了。”

那三人先是迟迟疑疑地不肯离开，最后还是在曹晓宇和我的推推拥拥下，这才三步一回头，两步一回首地离开了。

我坐在床侧面的凳子上，曹晓宇坐在床尾，都直勾勾地盯着石子涵。

石子涵看看我俩，低声笑道，“你俩这神情，跟守灵的似的，瘆不瘆人？！”

“你安心睡一会吧，”曹晓宇低声对石子涵说，“我和海蜇守着，放心吧。”

石子涵摇摇头，“一点儿不困啊。”

我看着可怜巴巴的石子涵，问为啥被师瑞麟打成这样？曹晓宇的眼神里也画满了问号，“到底咋回事？问过房晓旭了，可她支支吾吾、遮遮掩掩的……”

石子涵从鼻孔中喷出一声无奈的长长的叹息，痴痴一笑，“还不是为了她房晓旭。”

“为她？师瑞麟招惹房晓旭了？”

急诊处置室那边又乱哄哄吵嚷起来，又有突发的病人来就诊。

石子涵苦笑道，“又来了热闹。还真是夜深人不静啊。”

“你还有闲心关心别人的事？”我白了他一眼，笑道，“还是瞧瞧自己的惨样吧。”

“就是，就是，”曹晓宇在一旁压低声音帮腔，“能恋到爱到像你这般痛苦、凄惨的，我之前只在影视剧里看过；你石子涵可是真儿真儿地让我开大了眼、长足了见识呢！”

“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啊，”石子涵瞄了我俩一眼，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把整个身子瘫倒在薄被里，缠着纱布的左手腕曲在胸前，满脸可怜相，“不是没控制住情绪吗？——冲动，还真他妈的是魔鬼！”

“孩子死了，你来奶了，”曹晓宇把左边的被角往下抻了点，免得压到石子涵缝合的伤口，“这话是你还是海金哲说的？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给我口水喝。”

我扶起石子涵的头，曹晓宇喂他矿泉水。

重新躺下的石子涵冲我和曹晓宇笑了笑，眼睛瞪向屋顶。

“房晓旭和她同学一起兑下的自习室开得很成功，为她高兴，我才请她去卡萨布兰卡酒吧的，哪成想就碰到狮身人面像呢，真是冤家路窄。”石子涵好像在说着前言不搭后语的呓语，“哦，对了，宇姐，房晓旭还说，要请你去她的自习室讲几堂课呢。”

“是吗？”曹晓宇接话道，“讲课可以，义工不可以，收费还要提高。”

“你可真是财迷！你爱要多少要多少，关我屁事。”石子涵咧嘴一笑，接回原茬，“要是不去那，也就不会碰上狮身人面像他们；要是那狗逼人不辱骂房晓旭，要是房晓旭不扇他大嘴巴子，要是只有师瑞麟一个，我都不会是这种下场。唉，时也运也命也……”

曹晓宇问石子涵，“你才说跟师瑞麟签了什么和解书？”

“嗯，”石子涵露出得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