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研究生挎着荣教授的胳膊走在前面,我和曹晓宇走在两个男研究生身后,刻意与他们保持几步距离,陆续往宾馆里走。
机灵古怪的曹晓宇似乎依旧对前面那三个研究生的傲慢耿耿于怀,故意用那两个男生能听得到的音量、颇有点阴阳怪气地对我说道:
“咱俩回校后,跟石子涵好好聊聊,要是他爸爸——石处长真给咱俩这三位师哥师姐做企业导师,一定让老爷子对他们仨多多关照一些才好……”
我明白他的心意,也用让前面那俩小子能听到的音量跟着补刀道:
“我听你这话音儿,怎么觉得你没憋什么好屁呢?你要是真打什么坏主意,那你连咱们的荣教授都对不住啊。”
“你哪只耳朵听出我有坏心思的,那只耳朵肯定是稀耳屎太多,”曹晓宇很不高兴地怼我道,“你这弯弯绕的心思赶上山路十八弯了,你这就是典型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可是纯度为四个9的正人君子啊,可比纯金还纯呢……”
我俩旁敲侧击的话到此戛然而止,省略的话音儿,让那两个小子猜疑去吧,琢磨去吧,要是他俩想一宿都没想通,那才好呢!曹晓宇这厮,借力打力、借势要挟人的把戏倒是用得得心应手呢。而我成了他精神折磨那俩小子的帮凶,我意识到自己更不是好人。
那两个小子听到曹晓宇和我的对话之后,彼此对视一眼,随即放慢脚步。等我和曹晓宇跟上,左边的那个矮胖子笑道,“你哥俩要是没别的事,到我俩房间,咱们四个玩会扑克?”
“谢谢哥,我俩一会儿还得出去见个朋友,”曹晓宇看看我,对他笑道,“明晚玩。”
另一个个子稍高的胖子笑问:“一言为定?”
曹晓宇笑着点点头。我跟着点点头。
八楼快要到了,曹晓宇和我先下电梯。下电梯前,曹晓宇跟荣教授请假:
“我和海金哲一会儿出去一趟,去见我一个同学,可以吗?”
看得出,荣教授有点儿不情愿,但还是勉强点头同意了,“行吧。”
我跟在曹晓宇身后走出电梯,身后传来荣教授的叮嘱:
“凡事一定要注意安全,我把你们带出来,千千万万别出什么差池。你俩尽量早点回来,咱们明天还要乘车沿线调研呢。”
我和曹晓宇反身面对电梯,曹晓宇抬起右手给荣教授敬了个军礼,保证道:
“您尽管放心就是了!”
荣教授抿嘴一笑,吩咐那个女研究生:“关门吧。”
我俩进入房间后,我问曹晓宇:
“你哪儿来的同学要见?你这个撒谎扯皮的家伙。”
“我真没撒谎,我要去见海金辉,SY师范大学的那个家伙。前些天你跟他不是在咱们学校见过面嘛,还一起玩了两天,这么快就忘了?你陪我去。”
“你去见他,用我陪个啥?”
“你尽管跟我去就是了,你独自在房间呆着有啥意思?!咱仨一起玩一会儿去。我在来这儿的高铁上就已经跟他约好了,还说你也一起去,他听说你来可高兴了。走吧走吧,咱们在中华路步行街见面。”
我其实很高兴跟他前去。我俩去不远处的SY北站乘坐地铁。这个时间段,乘坐地铁的人已经不算多。我俩相对而立,扯起闲篇。
“他叫海金辉,我叫海金哲,”我调侃道,“我倒是真希望我俩是亲哥俩。”
“有可能,去验个DNA吧,”曹晓宇玩笑道,“没准儿真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呢。”
我哈哈一笑,转而问他,“石子涵他爸那张脸,真好像从石子涵脸上扒下来似的,他俩肯定不用验什么DNA。”
“说反了吧?”
“是说反了。”我笑道。
“刚才在酒桌上,你是不是想把石子涵挨打的事告诉他爸?”
“我是觉得石子涵挺痛苦的,”我点点头道,“我是想劝劝他爸,最好能成全石子涵和房晓旭的爱情。你当时为啥阻拦我?”
“当时那场合,那么多人,你觉得适合说这些事吗?让石子涵他爸下不下得了台暂且不论,单是石子涵被打一事,要是让他当爸的知道了,他不惦记死才怪呢!”曹晓宇说完阻拦我的原因之后,话锋一转,“如果,我是说如果啊,石子涵和房晓旭真走到了一起,你认为他俩真能幸福吗?”
“他俩真心相爱,应该能吧。”
曹晓宇撇撇嘴,不知道他是在撇石子涵和房晓旭,还是在撇我,“我觉得,他俩肯定幸福不了。不但幸福不了,还免不了遭罪。”
“怎么说?”
“一是石子涵的爸妈很注重彼此的地位、财富、境况方面的对比,骨子里就瞧不起房晓旭和她那普通工人家庭;二是石子涵本人没有主见,对人特别是对他父母的依赖性太强;三是石子涵对房晓旭不过是因爱而爱,没考虑到其他因素,所以不可能爱得坚定,在遭遇挫折时,通常会摇摆不定。海蜇你说,一个忽冷忽热、若即若离的妈宝男,真的可以让房晓旭产生幸福感吗?真的能给予房晓旭安全感吗?真的值得房晓旭托付终身吗?”
“别说哈,宇姐,你分析得还真是头头是道。”
“所以啊,石子涵的事,万万不能从咱俩嘴里传给他爸妈。还不如在这些天里,找个合适的机会,跟荣教授说说,让荣教授劝一劝、开导开导石子涵他爸,应该会有点效果吧。”
我对曹晓宇抱拳拱手,“你考虑事比我周全多了!”
“你以为我那些小说是白读的?娱乐是一方面,从中悟出些什么并能学以致用才是真格的。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学着吧您呐!”
“得了您呐!”我再次抱拳拱手,毕恭毕敬地应道,“要不要我趴在地铁上,给您来个五体投地?”
“边儿去,”曹晓宇甩了一下手指,接着笑问我,“海蜇,你知道石子涵为什么对他父母的依赖性那么强吗?”
“经济尚未独立?”
“也算一条,”曹晓宇一本正经地分析道,“可依我看,最主要的原因是,石子涵的父亲可以为他或者帮他谋划下一步生活,凭借他家老爷子的职位和关系,石子涵可以先按照路局招聘要求先干一段倒班工人,然后换个单位不再倒班,甚至进机关当干部——保不准哪一天,还会当上咱们大胖儿的上司。”
我点头赞同。
“而我们可爱的大胖儿呢?”曹晓宇深呼吸了一口气,接着分析道,“我们那位可爱的兄弟,因为没人没关系就得听之任之,分到哪儿算哪儿,让干什么就得干什么,极有可能在一个单位干到退休。石子涵有什么事,他爸亲自或者跟别人打声招呼就可以帮他摆平;大胖儿有什么事,只能自己去抗去面对。石子涵表现得好,提干的可能性非常大,我说过,很可能在不久的将来成为大胖儿的领导;大胖儿呢,表现得好,很可能被评为劳模,可就算是当上了全国劳模,提拔个小站的副站长当当,家里的祖坟都得冒青烟了吧?!实话对你讲吧,这也是我不愿像大胖儿那样随遇而安、走平常路的原因。”
“我的宇姐哟,您这种心理未免忒阴暗了吧?”我禁不住用调侃嘲弄的语气与他玩笑,“我想也不尽然吧,一个光靠老子的人,也不一定就有出息——刘皇叔家的阿斗又怎样了?还不是落了个乐不思蜀的下场?!——要是自己真不行,那还不如安居乐业的平民百姓呢。”
“你说的也在理,”曹晓宇朝车门框上方的站点提示瞟了一眼,“马上进站了,门口挪挪?”
“光顾唠嗑了,啥时这么多人了?”我边说边跟曹晓宇挪向地铁车厢门口。
地铁抵达中华路步行街站,我和曹晓宇走出车厢,从2号出口走出地铁站。
海金辉欢喜雀跃地迎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