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又有篮球赛，段泽宇连续好几天迟到。由于成绩护体，老师们对他的迟到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英语老师是个例外。
早自习，英语老师侯晓燕在讲台上听写单词，段泽宇一头冲进教室，幸好及时拉住门框才没冲上讲台上。他双手扶着膝盖气，喘吁吁地喊了一声“报告”。
侯老师继惊魂未定、怒气十足之后，微笑着对段泽宇说：“来得正好，好久没上黑板写过单词了吧？来，上来写写。”
“噢！”段泽宇把书包放到桌上，走上讲台拿起粉笔。
“咱们以前写错一个单词打一板子，今天按单词的字母来算，写错的单词有几个字母，就打几板子。”
“国际的，外国人；”
“下一个，把……加以归类。”
“无可非议的，确实的。”
Internetional，categorize，unquestionable……英语老师来势汹汹，势必要借听写单词惩戒一下段泽宇。
段泽宇也不甘示弱，老师考的全会，写在黑板上的全对，如有神助。听写了三十多个单词，侯老师愣是没找到下手的机会，最后只得作罢。
“好，下去吧，下次上课别迟到了。”
“不会了。”
段泽宇顶着一张世人奈我何的骄傲脸回到座位，看着他那欠打的表情，江黎突然想起一件事，她用胳膊肘碰了一下段泽宇。
“是不是想表达一下对哥的崇拜？别太崇拜哥，哥只是个传说。”
江黎翻了一个白眼儿，“友情提示一下，今天咱们值日。”
“江黎同学，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别套近乎，我跟你没啥可商量的。”
“我忘了咱们今天值日，所以……和朋友们约了打球，你能不能……”
“是谁上次拍着胸脯跟我说‘放心，下次值日我一个人来’？”
“别翻旧账，翻旧账多没意思啊。”撒娇没用，段泽宇立马改变态度，“算了，就按上次说的，这次值日我自己来。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此话言之尚早，是不是大丈夫，还要看你今天的表现。”
“女人啊，不仅小肚鸡肠，还爱记仇。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最好是。”
上午课间操时间，段泽宇用下巴撑着桌子，目送同学们出去做广播体操。等到大部分同学走出教室，他拿了笤帚向教室后面走去，江黎紧随其后。
“不是说好了嘛，我自己来。”
江黎用笤帚比划着，“我这边，你那边，我们分工合作，说不定你还能出去打会儿球。”
“你最近拜高师了吧？居然学会善解人意了。”
“我只是觉得高三这个时候还能有你这么大玩性的人不多了，应该保护一下。”
这是江黎心里的大实话，她曾经也有自己非常喜欢的东西，比如乐高，比如架子鼓，但现在已经无法心安理得不计代价地去玩了。
她羡慕段泽宇对篮球的赤诚与热爱，从某种程度上说，段泽宇活成了她理想中的样子，保护段泽宇，仿佛就是在保护那个理想的自己。
“你的意思是你在保护濒危动物？”
“这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说。”
“你越来越不厚道了，尽想着占人便宜。”
“还想不想出去玩了，想出去玩，就快点扫地。”
段泽宇有一肚子话想说，但一想到篮球，全都咽了下去。
两人低头认真扫地，扫到吕伟座位旁边，一张被揉得皱皱巴巴的纸条从吕伟桌上滚下来，江黎拿起来扫了一眼，前几天的疑惑迎刃而解。
纸条上工工整整写着一行字——段泽宇和江黎周六去森林公园溜冰，字迹龙飞凤舞，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江黎把纸条叠得整整齐齐揣进兜里，一边扫地，一边想着纸条上的笔迹。倒垃圾时，她好像知道答案了。
广播体操结束后，同学们浪潮一般涌进教室。孙昊从人流中走出来，朝自己的座位走过来。没等他坐下，江黎伸手将那张纸条递给了他。
孙昊满脸疑惑地看了江黎一眼，然后从她手里拿起纸条。看到纸条上的内容，他脸色大变，惊慌失措，这一切江黎看在眼里。
江黎突然有点后悔，或许她不该这么贸然证实自己的猜测。
其实，纸条是谁写的并没有那么重要，不管是谁，一定是不堪吕伟的胁迫才不得已而为之的。
依吕伟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格，就算孙昊不帮他，王昊、李昊也会帮他，强迫别人屈服的办法他多得是。这样细究起来，孙昊也是受害者之一。
“回神。”段泽宇抱着篮球在江黎面前打了一个响指。
“我去擦黑板。”
“我早擦过了。”
江黎顿了一下，“哦，下节是什么课？”
“数学。”
她拿出一张数学卷子，在上面写写画画，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很快便淡出她的世界。
中午放学，江黎在车棚开锁，段泽宇火急火燎地跑过来说：“内部消息，听说政教处今天中午突击检查，你的手机和MP5是不是放教室了？”
“嗯，都在教室。”
“愣着干嘛，还不快去取，想充公啊？”
“噢！”江黎走了几步，回头问，“步步高不用拿出来吧？”
“不用了吧，他们要是连电子词典都不放过，那就太没人性了。”
“你呢？有什么需要我帮你拿下来的吗？”
段泽宇晃了晃手里的手机，“不用，我有先见之明。”
江黎二步合一步，快步走上楼去，教室门没锁，她推门而入。
孙昊双手托着张璐的脸，深情地望着张璐，张璐笑颜如花。两人因江黎的突然闯入变得不知所措，极不自然。
江黎愣了一下，急忙退出去，关上了门。她靠墙站在走廊，不知是因为上楼梯时走得太快，还是因为刚刚那一幕太出乎意料，两脸发烫，心脏剧烈跳动，呼吸一下赶不上一下。
“怎么上来这么久？我还以为你被政教处的老师扣押了。”段泽宇也上来了。
“东西取了吗？”
“不取了，我们走吧。”
“上都上来了，怎么不取了？”段泽宇抬手去推门，江黎一把把他拉了回来。
“我说不取就不取了，回家。”
“为什么啊？”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让你走……”江黎的话说到一半，教室门开了，张璐从里面出来了。
“你们上来取东西？”她语气平静，但眼神飘忽，不敢直视江黎的眼睛。
“嗯，今天中午政教处老师突击检查，记得把学习以外的东西都带回去。”段泽宇说完走进教室，留江黎和张璐在原地尴尬。
幸好段泽宇办事效率高，没过一分钟，他拿着江黎的手机和MP5走出来，问：“除了这两样，还有别的吗？”
“没有了，我们走吧。”
下楼时，段泽宇自言自语，“这个点儿了，张璐和孙昊居然还没回家，真是勤奋好学。”
被孙昊和张璐刺激后，江黎对这两个名字很敏感，尤其是当它们同时出现时，“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了？”
“这是八卦吗？这叫关心同学。”段泽宇话题一转，“哎，对了，你刚刚怎么啦？看上去失魂落魄的。”
“别瞎打听，好奇心害死猫。”江黎一句话将段泽宇搪塞过去了。
这个世界有一个很奇怪的定律，你越是害怕遇见谁，就越容易遇见谁。
为避免单独面对孙昊和张璐，江黎下午上学比平时晚出发了足足十分钟，在校门口，她还是遇到了孙昊。
看到孙昊的那一刻，她本能地加快了脚步，孙昊却以更快的脚步追了上来。
“那个……”他欲言又止。
“你放心，我什么都没看到。”
孙昊抬头直视江黎，眼神里有千言万语，但他一句话也没有说。
看着孙昊离开的背影，回想上午发生的两件事，江黎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他了。或许从一开始，她就没看懂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