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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解不开的死局

振作起来远没江黎想的那么简单,就算她下定决心屏蔽保送考试,安心学习,努力备战高考,仍无法摆脱那场意外带给她的一系列消极后果。

保送考试成绩公布、保送名单公布,无一不刺激着她,如果不是准考证被偷,她现在已经解脱了。

难过之余,她亦知道高考是她最后的机会,无论如何,她必须背水一战。

眼不见为净,她把和保送考试相关的一切全都扔了,然后对照着日历,重新做了复习计划。

在她的计划里,除了吃饭、睡觉,其余时间都分配给学习了,也就是说接下来她将变成一台毫无感情的学习机器,每天的唯一任务就是刷题,语数英,政史地,轮流刷,不断刷,一直刷到高考结束。

人定胜天,江黎以为自己就这么不费吹灰之力地走上了正轨。有一天她做题做累了,抬头无意中看到了黑板上的高考倒计时。

恍惚间,她觉得她和高考之间的距离就像她和黑板之间的距离,近得触手可及,她甚至看见高考就在讲台上耀武扬威,肆意挑衅。而她只能呆呆地看着,束手无策。

失去保送机会的那种焦虑再次被唤醒,江黎开始心悸、紧张,偶尔双手莫名颤抖,她竭力控制自己的身体,但身体仿佛早已脱离意识,完全不听使唤。

此时,她想起了张璐。张璐曾在出事之前跟她说过身体不适,症状和她现在一模一样,难道……

不是的,一定不是的,我学习好,成绩高,我是别人的孩子,怎么可能被轻易打垮?我不会这么脆弱,也不能这么脆弱……

江黎不断自我催眠,企图赶走大脑里的那些消极想法。然而,这种方法适得其反,她变得更紧张了。

做题,做题能分神。她胡乱地从桌柜里抽出一张卷子,从笔筒里拿笔时,微微抖动的右手碰了一下笔筒,“森林花园”笔筒摔在地上,摔得粉碎,只有那只坐在秋千上的松鼠看上去完好无损。

江黎盯着它看了好久,然后像想起什么似的,一心扑在了卷子上。

段泽宇蹲在地上拾起散落一地的笔,放到江黎桌上,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啦?”

“不小心碰到的。”江黎浑身发抖,连说话的声音也开始颤抖了。

“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我没有。”江黎抬头冲段泽宇大喊,她那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水汪汪的。在眼泪掉下来之前,她又把目光移回到卷子上。

这张数学卷子太难了,题都看不懂。换英语卷子,英语卷子很很难,短短一句话尽是她不认识的单词。

她又拿出一张语文卷子,无边落木萧萧下的下一句是什么,她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最后决定翻开语文书找答案,打开目录,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句话出自哪首诗……

她突然觉得自己什么都不会了,寒窗苦读十几年,转眼之间又回到了最初的原点。

江黎仿佛进入了一个不能破解的死局,但她绝不可能把自己困在这个死局里。

第二天,她把所有的卷子丢到桌柜里,桌上取而代之的是高中三年各科教科书,数学、语文、地理......她要重新过一遍这些书,每本书的每一页都看,一字不落。

时间紧迫,任务艰巨,急得教科书都有了灵性。江黎看数学书时,英语书便在一旁催促,拿起英语书,历史书又开始在后面作妖。

焦虑感时时刻刻折磨着她,哪怕她把每天的睡眠时间缩短到了五个小时,也换不来内心的片刻安宁。

无数个深夜,江黎对着漫天繁星泪流满面,直到哭累了趴在书桌上睡着。第二天除了皱起的书页,没有人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江黎终于明白自己以前为什么不爱哭了,原来是要攒足了眼泪来应付这场劫难。

最初的间歇性失眠已发展成长期失眠,江黎渐渐讨厌起和夕阳相关的一切字眼儿,因为夕阳西下意味着夜晚将要来临,她害怕世界悄无声息,她的内心却拥堵不堪的夜晚。

江黎经常去看校医,刚开始校医给她的安神补脑液还能起到缓解作用,但喝得时间长了,就跟喝水似的,没有任何效果。

她经常整夜整夜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看,从天黑看到天亮,眼睛累了,大脑仍异常活跃。

她像一台永动机一样昼夜不停地运转着,她很清楚精神和身体长时间超负荷运行的后果,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否则她可能真的熬不到高考的那一天了。

江黎去找校医,跟校医说明精神状况后,主动要求校医开安眠药,哪怕一粒也行,她太想好好睡一觉了。

校医斟酌了一会儿,给她开了两粒,药瓶里正好只剩下两粒,校医干脆连药瓶一起给了她。

晚上回家,她看了一会儿书,喝了药,十点多就躺下了,没过一会儿便意识混沌,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她几乎是被妈妈从床上拖起来的,眼睛还没睁开就听见妈妈说:“你看看这都几点了,还不起床,哪还有个高考生的样子。”

十多天了,江黎第一次睡得这么安稳,这么香,虽然是在妈妈的唠叨中醒来的,但她内心的满足大于幽怨。

江黎走进卫生间,牙膏已挤好,洗脸水也已倒好,她快速洗漱完,拿着早餐,上了爸爸的车。

每次起晚了,都有爸爸给她保底,这是家里能给她的为数不多的安全感之一。爸爸一路狂踩油门,江黎在学校大门关上的前一秒进去了。

江瀚澎正准备掉头回去上班,老婆打来了电话,她哭着说:“老公,咱女儿喝安眠药了。”

昨天晚上,江黎吃完药把药瓶放在床头柜上,今天走得太匆忙,忘了收拾。妈妈打扫她房间时,看到了药瓶。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拿起药瓶认真看了两次,确实是安眠药药瓶。也许只是一个装着别的药的安眠药药瓶,她心存幻想。

打开后,里面静静地躺着一颗安眠药,希望彻底落空。一时受不了这个打击,她哭着拨通了老公的电话。

知妻莫若夫,妻子总是咋咋呼呼,江瀚澎早已习惯了,他笑着说:“你是不是又在看什么电视剧?我刚把女儿送进学校,活蹦乱跳的,啥事没有。”

“我在她房间看到药瓶,里面还装着一颗药。”黎傲雪哭到不能自已。

江瀚澎心里一阵慌乱,他慢慢把车停到路旁,认真地问:“你确定药瓶是小黎的?”

“咱家就三个人,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只能是女儿的。药瓶是在小黎房间里发现的,不是她的,还能是谁的。”

黎傲雪分析完,开始自我检讨了,“你说我真傻,今天早上叫了小黎那么久,没叫醒,这么反常的事情我居然没注意到,还一个劲儿怪孩子懒。”

“你在家呆着别动,我马上回去,回去了咱们再说。”

“那小黎怎么办?你要不要进去看看?”

江瀚澎本来觉得女儿没事,被妻子这么一说,他的心也跟着悬起来了,不去看看,心里不踏实。

他锁了车,给朋友打了一个电话,谎称给女儿送书,朋友给门房大爷打了一通电话,等他走到校门口,大爷正好打开了校门,他顺利地进了学校。

学校正是下课时间,他不便露面,只能从后门玻璃窗观察女儿。江黎坐在座位上,背挺得直直的,头一直低着,时而托腮,时而挠头,看样子是在做题。

看到女儿在认真地学习,江瀚澎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他转身欲离开,又疑心刚刚看到的一切是女儿故意让他看到的,不确认一下女儿真的在学习,他无法安心离开。

于是,他走到教室的前门,脸刚贴着玻璃使劲儿往里瞅。一位同学开门,吓得他赶紧贴墙躲在一边。

走廊里来来往往的学生无不向他投来奇异的眼神,他强忍着这些凌厉的目光,又趴在在门上看了一眼,才离开。

从学校出来,江瀚澎跟单位领导请了假,直接回了家。他一进屋,妻子从卧室里跑出来,抱着他一顿大哭。哭累了,抽噎着对他说:“你说小黎怎么会这样?”

江瀚澎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仍在不遗余力地安慰妻子,“高三压力大,偶尔失眠也是很正常的事,高考完就好了。”

“听说安眠药吃久了会产生药物依赖性,你说小黎吃多久了?”

江瀚澎有夜里喝水的习惯,他凌晨两三点出客厅喝水,经常看见女儿房间里的灯亮着,好几次忍不住推开门提醒女儿该睡觉了。

以前他只是觉得女儿刻苦用功,现在想想,她夜车开那么晚,多半是因为失眠。

他不确定女儿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吃安眠药的,但他知道女儿失眠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可他打心里不愿意承认女儿长期服用安眠药。

“应该不会太久吧。”

“咱们别在这儿猜了,也猜不出来。你不是有个做中小学生心理咨询工作的同学吗?要不你打电话问问小黎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

江瀚澎急昏了头,竟忘了自己还有这样一个同学。他立马拨通电话,详细说了一遍江黎的情况,对方初步断定是轻度焦虑症,并建议他带着女儿去工作室做进一步确诊.

江瀚澎跟同学说女儿天生敏感,又自尊心强,贸然带她看心理医生怕她接受不了。

考虑再三,同学放弃了确诊的建议,但她嘱咐江瀚澎一定要给孩子一个宽松的学习生活环境,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江瀚澎全程开着免提,对方说什么,黎傲雪听得一清二楚。挂了电话,她忍不住又哭了,“马上就要高考了,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这个时候了,还想着高考。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高考今年不行,不是还有明年、后年嘛。”

“你……你什么意思?”

中考前,江瀚澎曾答应女儿只要她考进全市前十,就带她用脚步丈量欧洲。中考成绩下来,江黎考了第六名,但由于工作的原因,他一直没能兑现这个承诺。

这也许是一个契机,带女儿去她喜欢的地方散散心,她心情好了,说不定失眠就治好了。

可看到妻子紧张的样子,他觉得这个想法行不通,于是把想法缩小了一圈,“你没发现最近小黎一直闷闷不乐吗?要不这个周末咱们带她出去散散心?”

“去哪儿啊?

“去采摘园摘摘草莓,或者去方特玩玩,也可以考虑到开车周边地区去看看,换个地方,换种心情。”

“她能跟我们去吗?”

江瀚澎想了想,站起来把江黎书架上的复习资料都收了,然后抱着一摞书、卷子出来,说:“这下应该没问题了。”

黎傲雪满脸愁云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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