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英王令老仆启信阅看。
那老仆依言从之,欣喜地展信一览,看完之后却满脸的担忧之色,但又不得不向王爷如实禀告:“王爷,小主人今早参军了,他突然变得果断坚决,张文拦将不住,而且……而且小主他似乎对张文起疑了,警告他不准跟着。张文不敢擅专,问您下一步该如何做?”
英王听完,长眉深锁,眼神忧伤,陷入了回忆:“当年,诸王子接连惨遭毒害,英王为不绝子嗣,不得不兵行险着,将唯一仅剩的骨血设法保住。
常言道:“秦桧还有仨相与的。”更遑论堂堂一王爷,即使再剪除羽翼,然“瘦死的骆驼就是比马大。”还是有那么一两个漏网的。
这不大历四年元月,久未回京都述职的靖西侯陈登突然回来了。述述职,会会友,待了几日便要程回去,一干大臣对于这样手握重兵的侯爷,还是很看重的。城门送別之时,那是围的水泄不通,大小礼物抬了一箱又一箱。让李尽忠看在眼里,恨在心里,却一筹莫展。且不说李尽忠有没有那个胆子,敢去挑衅手握重兵的陈侯爷,他不比英王啊,英王只是一个没牙的老虎罢了,他陈登可不是!但就是借他俩胆他想查也无从查起,因为人多礼多,他也不能得罪所有的大臣不是,这就是机会。更何况英王早有准备,令死士将襁褓中的幼儿放入礼盒内,辗转数家之手,混入大臣礼盒之中。死士再乔装成侯爷家将,一路紧随,避过李氏耳目,堂而皇之出京都,得以有惊无险地送到靖西城。
到靖西城后,由于侯府人多眼杂,恐泄露风声,引来京城的怀疑。那名死士便隐姓埋名以流民身份,化身庙主,在城煌庙内栖身,才得以在此扎根。
后来,英王在陈登的帮助下,又秘密遣送死士去靖西城开了食味楼。为掩人耳目,从不曾接济过孩子分毫,任他平安无虑地长大。食味楼仅仅用以和那庙祝联络,以书信解英王思儿之苦。
转眼一晃十五年,小王子也长大了。但是岁月如飞刀,刀刀催人老。曾经壮年的庙祝也已老迈。去年不幸因病,故去后,看护的重任这才落到了潜伏在食味楼的张氏兄弟身上。
整整十五年了,堂堂一王爷妥妥的东北虎啊,竟成了一个温顺无后的病猫。可以说每每想及于此,那李尽忠恐怕做梦都会笑醒。尽管他现在对王府不屑一顾了,但是心里还留着对他的恐惧,在一个战场上刀剑无眼呐。思及此,英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调整好情绪,缓缓说道:“儿大不由爹了,更何况本王并未尽到一个父亲的职责,让他自襁褓起就孤身飘零在外,苦乐自尝,冷暖自知……”
“王爷,你不要太过自责了。”老仆关切地说。
王爷摆摆手,叹了口气道:“军叔,我自小就是被你看着长大的,你应该明白一个小孩子的心理,孤这么说不是为自己开脱,而是痛心……”
又长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不提这伤感的事了,孩子长大了,我们应该高兴。这样吧,你告诉张文,隐藏身份去边军那入伍吧。若王儿能独挡一面,他可以近身护侍。必要时,可暴露身份。若不能的话,就远远跟着,像以前一样保命即可。不要打扰他的生活,引人注意。孤就这一个孩子了,就希望他平安健康就好。”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加之情绪翻腾不已,英王似乎累了,有些气喘。
老仆军叔体贴地上前帮他捋捋背,关切地说:“王爷,别太自责了,天暗了,风大。老奴扶你进屋休息一下,再写信也不迟。”
王爷点点头,相互扶持着进屋去了。只留下那只灰鸽在沉静的院子里“咕咕咕”地叫着。
夜幕降临。
边军大营,营寨四下篝火通明。巡逻的士兵们披坚执锐,“踏,踏,……”一队队井然有序地在迷宫般的营帐间来回穿梭。
夜晚,见证所有经历的过往。夜晚,也沉淀所有的悲欢离合。
月牙如钩,也勾出了我内心深处的思念:“那边的战友如何?我的事告知父母了没,又是怎样告知的……”
“唉……,爸,妈,还有我那群兄弟们,你们就当我在外执行没有归期的任务吧!”站在营帐口,我凝月叹息道。
“孟娃子,发什么呆呢,快进来准备一下。”突然,李虎在里面喊道。
我收敛情绪,进帐疑惑地问:“准备什么啊?”
“探敌。”张成一如既往地干脆。
我才发现他们己穿好薄甲了,就是那种在胸口处缀了一块铜片的衣服。不容我开口,李虎上前一把拽住我,指着床铺上的一件薄甲说道:“你快穿上试试,伍长该回来了。”
我提溜着这件磨损明显的甲衣,心中对大夏腹诽不已,对我前世所处之中国自豪不已。埋怨归埋怨,还是硬着头皮穿上了。差不多,还算合身。
“你们都准备好啦?”伍长进来问道。
我们立即面向伍长应答:“是!”
伍长一一注视了我们一下,然后递给我一个木牌牌,我伸手握在手心里,有点咯手。接着伍长说:“今夜我们队当值,鉴于孟娃子是新人,就以适应为主,配合为辅,和李虎负责后应。带上干粮、毯子、短刃、长刀,即刻出发!”然后率先出帐,张成、小牛紧跟。我也紧随着李虎而去。
“这也太小看我了吧,论刺探的经验,能力在这个时代,我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吧。”我暗自滴咕道。
“啪,你嘟嘟什么呢?把腰牌拴上。”李虎伸手拍了我一下说道。
“哎哟……”我假痛惊呼。张开手掌,只见木牌上方尖角处,阴刻一个“斥”字;下面阳刻着“孟娃子,靖西城”。另一面也阳刻着“十六,二七”。
“这十六我知道,二七是什么意思啊,虎哥?”我疑惑地问。
“就是编号,一个一直传下去的编号……但是我不希望我们的传下去。”李虎难得的郑重地说。
“嗯”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心里忖道:“也许这就是后世部队番号的前身吧。”
说话间,我们便到了营寨的西北角处,这里有一个专门为方便斥候营人员探敌而开的角门。很隐密,关上了从里从外都不易看出来。
我们到时,已有同袍在排队登记了。旁边并排的木桩上,拴着一匹匹膘肥体壮的健马。它们覆着面甲,带着笼嚼头,蹄子上裹着厚毛皮。登记过后就可以牵马越沟,各队就按着事先定好的路线方向,分别涌向胡人的地盘。
很快,就轮到我们了,出示腰牌,登记,领马,出寨,越沟后,伍长入怀掏出行军图,辨别方位,找到我们队的路线后,便一马当先,我们紧随其后,一路无话,纵骑狂奔。
夜凉如水,风冷如刀。
大约半个时辰(一个小时)后,来到一处高岗,伍长孙大彪长“吁”一声,调转马头迎向我们,见此,我们也都勒紧缰绳,驻足不前。孙大彪看着我熟练又平静的样子,一点都不像一个新兵蛋子,满脸疑惑,却没立即问我。他的眼神越过我,又看了其他三人一眼后吩咐道:“下马,人休息,马去笼口,一刻钟后出发。”
闻言,我们去掉笼口,让马吃草之后,便都神情一松,不顾形象地大字形躺在地上,闭上眼,一动不动。伍长则坐在旁边,神情警惕地环顾着四周。只剩下马儿“咕滋,咕滋”地吃草声在耳畔环绕。
我叨着草根,望着点缀夜幕的弦月繁星,怔怔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