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雪竹下车先去了卫生间,高速服务区环境嘈杂,加上假期停靠的车辆激增更显混乱。
卫生间垃圾桶旁边围了一圈吞云吐雾的中年男人,大谈近期新闻经济趋势。矮小的洗手池设了两个水龙头,大婶刚洗了手,堵住一边鼻孔用力嗤出鼻涕,往身上擦了擦就走。小孩四处乱窜,年轻的妈妈拖着半大不小的儿子进女厕排队,惹来一众打扮时髦女人的白眼。
赵雪竹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感,耐着性子排队,旁边不时有人对她外表展开点评。
从洗手间出来赵雪竹去了服务区大厅找张彬说的那家店,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赵雪竹眉头微蹙,一双眼犹如寒夜冰棱,她可以不理会别人说了什么,可非常反感别人对她肢体上的接触。
少年咧着嘴,和她打招呼,“你好呀,我刚看到你从那辆奔驰下来了,敢情早上撞的是你们家车,好巧啊!你也在这个服务区休息。”
这都开出来两百多公里还能碰上,的确凑巧。
赵雪竹:“嗯,没事的话我先过去了。”
“一起吧!我刚好也要去吃东西。”少年跟在她身后不足一米位置,两人进了餐饮区。
赵雪竹看到那家店走了过去,少年开口问道:“这家好吃吗?看起来是还不错。”
赵雪竹一言不发,跟在买东西的人流后面。
少年脑袋探过去看了眼橱窗里的食物,转头继续问她:“你喜欢吃烧麦吗?我喜欢。”
赵雪竹冷着脸,一副“你喜欢关我屁事”的神情,少年略显尴尬地挠了挠头干笑着。
最前面拥挤的人流里挤出来一张熟悉面孔,张彬把买到的糯米鸡举过头顶以防被挤坏。
张彬出来刚好看到赵雪竹,献宝似拿给她,“我买好了,咱找个位置坐下吃。”
张彬伸长了脖子环顾四周找空位,不经意瞧见赵雪竹身后的男孩,惊讶不已:“怎么是你?真巧了,你们也在这停?”
少年站了出来,笑着回答:“对呀是我,我刚还想问怎么没见着你。”他看了看张彬手里拿着的,问:“大哥,你买了点啥?”
“买了糯米鸡烧麦还有烤肠炸鸡排,今天人真多,这家味道可以的,都快卖空了。”张彬一脸得意,还好他有眼力见儿,先过来排队抢到最后两个糯米鸡。
少年沉默一会儿,遗憾的说:“哎,不知道排到我还有没有了。”他当然知道肯定没有,言外之意暗示些什么再明显不过。
张彬心领意会,要不是今早这位出钱解决,他们可能还困在高速,张彬把吃的分出来,“不用过去排了,我把我这份给你,我再去买些别的。”
少年跟张彬道谢,笑着接过。
张彬寻到一处位置空着,先跑过去占位招呼他们过去,安置赵雪竹吃上饭再离开。
少年在她对面坐下,由衷感叹,“你们家司机真会办事,一个月开多少工资?在哪找的?给我介绍介绍。”
赵雪竹只觉眼前人十分聒噪,嘴跟机关枪似的突突个没完。
她冷冷回应:“要吃就吃,不吃别在我跟前絮叨。”
少年识趣地闭嘴,扒开外边包裹的荷叶尝了一口糯米鸡,忍不住开口:“还挺好吃,你觉得呢?”
赵雪竹瞥了他一眼淡淡回应:“嗯。”
少年目光直白又热烈,一门心思都在赵雪竹这。
随后张彬端了碗牛肉面过来,在旁边隔几个位置的空位坐下。
赵雪竹快速吃完,和张彬拿车钥匙说自己先回车里让他不必着急。
她刚起身,那少年也跟着起来。
赵雪竹往停车场走,他便跟在身后。
赵雪竹找到自家车,站定了问:“想怎么着?”
“加个微信?咱俩挺有缘。”少年依旧咧嘴笑,露出大白牙,烈日灼灼,人和身上那件衣服一样刺眼。
“我男朋友应该不希望我加别人微信。”
“哟,那你男朋友够小气啊,交个朋友也不行?”少年有点好笑说道。
这时他家司机过来寻他,“嘿,小哥!刚刚跑哪去了?让我一顿好找,他们叫你回去,咱们该出发了。”
“知道了。”裴还峥瓮声瓮气的答复,临走给赵雪竹念了一段数字,大概是他手机号。
赵雪竹若无其事,打开车门坐上去,靠着座椅闭目养神迷迷糊糊睡着了。
张彬敲好几下车窗赵雪竹才反应过来,开锁让他进来。
张彬给她带了杯珍珠奶茶,说:“我看别的小姑娘都排队买这个,不知道好不好喝,你尝尝看。”
赵雪竹接过,莞尔一笑,“谢谢彬哥。”
“不用客气,我这也是受赵先生嘱咐。”张彬实话实说,他知道父女俩关系复杂,赵先生在城市另一边有家室,作为局外人,在他看来赵先生实际上很疼爱这女儿,对那边正经妻子和儿子反而态度冷淡。
不过也是,儿子其貌不扬,成绩一般,和各方面都是佼佼者的赵雪竹相比,换作他,可能也会多关注这个女儿一些。
后面路况和早上差不多,导致他们下高速时已经下午五点。
梅沙是仓川镇的一个村,在平顶山东侧。
离镇上还有好一段距离,平顶山刚好是西江流域的分水岭,阴天起雾时登到山顶俯瞰西江风景如画,是当地小有名气的景区。
前几年景区初具规模,赵文谙带赵雪竹回梅沙时发现商机,最初在他们村征地盖楼开民宿,赵雪竹舅舅一家帮忙经营,实际登记在赵雪竹名下。
近两年景区客流量不断增加,民宿房间供不应求,赵文谙嗅到其中巨大商机,依靠平顶山得天独厚的喀斯特地貌景观建设度假山庄,今年七月才正式开业。
舅舅一家三口提早到村口迎接,车开进来,他们跟在车后面跑,张彬不得已尽可能减缓速度,打开车窗对他们喊:“我知道在哪停车的,不要追车很危险!”
覃忠朗嘿嘿笑道:“没事,孩子太久没看到他姐姐了比较激动,他在村里也经常追车玩。”
张彬无奈,只能时刻观察后视镜动静。
车停好后,覃忠朗率先打开后备箱给赵雪竹拿行李,完全用不上张彬。
“阿彬,赶紧下来,我今早刚宰了头黑毛香猪,饭菜都弄好了!”覃忠朗走到前座敲开车窗和张彬说话。
张彬本来打算直接开车回江洲,老婆孩子还在家里等他。
赵雪竹也过来劝他进屋吃饭,他不好推辞,而且开了一天车的确又饿又累。
覃忠朗准备得很丰盛,香猪做成白切煎炸脆皮等口味,还有三样炒菜和一锅鸡汤,他的手艺极好,好吃的都先紧着给赵雪竹夹,妻儿在一旁同样乐呵呵的。
覃忠朗拿出珍藏多年的高纯度白酒,要和张彬猜码对饮,张彬急忙拒绝,说自己还要开车不能喝。耐不住客家族人的劝酒文化,浅抿了几口,之后一发不可收拾。
赵雪竹趁两人还没上头,提醒他:“彬哥,你给嫂子打个电话报平安吧,今晚先住这,明天再回江洲。”很多时候她处事相比同龄人甚至有些成年人都周到,只要她想很难让人不喜欢。
张彬连连点头称是,立刻起身出门给老婆打电话。
在电话里被训了十来分钟灰头土脸地进来,覃忠朗端起酒杯安慰几句,张彬又恢复神采飞扬。
赵雪竹吃完饭想把行李拿回房间,覃忠朗撇见了叫妻子帮她抬上楼。
“不必麻烦,我自己能拿得动。”赵雪竹摆手拒绝。
王慧向来遵从丈夫,他既然发话就没有不听的道理,赵雪竹一再推辞,她也不敢真的去休息,抓住行李箱另一边把手就这么扶着,两人一同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