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台外阳光和煦,微风卷起白纱轻轻荡漾。
从病房外进来的徐佳佳低着头,用余光瞟了一眼床上的少女,二话不说,提起背包一溜烟地跑了。
乔好好含在嘴里的话还没来得及询问。乔展从病房外走进来,脸黑沉沉的。
少女坐在床上,青葱玉指绞着纯白的被单,睫毛轻颤,瞳孔注视着男人的脸色。
“爸,”乔好好先开口询问,语气染着一丝小心翼翼,“佳佳,和你说......”
乔展的脸更黑了,乔好好嘴里的话像是被堵着了一样,迟迟说不出口。
停顿几秒,乔展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肩膀往下沉了沉。
“行了,”他摆摆手,绕过病床走到窗台一侧,掂起了地上的茶水瓶,看了乔好好几眼,眼神里透漏出掩饰不住的心疼,语气却有些生硬,淡淡道,“她什么都没说。”
乔展的背影消失在病房的门外,乔好好浑身上下松了一口气。
其实就算乔展知道也没什么,但是下意识的乔好好还是想隐瞒着,她不想让爸爸知道夏鸣的事情,站在家长的角度来看,身为一个学生和社会上的有牵扯,是不算好的事,她不想让爸爸误会夏鸣,更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乔好好的输液一直临近中午才输完,收拾了一下,两人就回了家。
乔好好在房间里听着外面隐隐约约的脚步声有些烦躁。
她问过乔展,他只是说工厂里这两天不忙,正好陪陪她。
乔好好有些犯嘀咕,自己就是肩膀上有些伤,输了两天液,烧退掉,已经好了,乔展这样在家陪着她,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因为昨天夜里去的急,乔好好的手机并没有来得及带,刚刚回来才发现手机没电自动关机,这会才开机。
乔好好刚打开,没过两秒,手机信息框里涌出好几条信息,并且都来自一个人。
——徐佳佳。
乔好好看的两眼一黑,她就说嘛,徐佳佳怎么会那么有骨气,搞半天当时是直接畏罪潜逃,在手机上坦白从宽了。
事已至此,乔好好也无可奈何。
自己安慰自己,又不是夏鸣的错,是那个红毛怪非要缠着夏鸣,还动手打人,自己只不过是保护了夏鸣。站在一定角度来说,自己是一个嫉恶如仇,是非分明的英雄女子,说不定爸爸还会为自己感到骄傲。
想到这,乔好好提起一股劲,直接打开房间门走了出去,只见阳台上的暖光打在宽阔的沙发上,安安静静,空无一人。
乔展没在客厅,她转了一圈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乔展已经出去了。
乔好好:“......”
等了半天,乔展还是没回来,许是吃了药,乔好好昏昏沉沉的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雾蒙蒙的像是要下雨。
乔好好看了一眼钟表,下午5:30。
还没缓过神,清水的声音出现在乔好好的脑子里。
它说:“你爸爸回来了,半个时辰前。”
乔好好踢着一双拖鞋探出了头,果然,男人身着黑色领子的短袖直直地坐在沙发上。开门的声音有些大,随着“吱呀”的一声,乔展的脑袋侧了过来。
两人对视,乔好好先开口喊了声:“爸——”
乔展点点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从厨房端来了一碗粥放在餐桌上,摆在她面前。
清香的米粥味袭卷乔好好的味蕾,乔好好抿了一口,很好喝,小时候自己生病,每次睡醒,妈妈都会端来一碗米粥,后来,妈妈去世,端米粥的人变成了爸爸。
“爸,”乔好好放下勺子看着面前的男人。
乔父是个传统的男人,一生为了家庭,总是尽力地做着一个父亲的责任,好像自己从小到大一直都让他操心。
乔好好一边吐槽着自己内心忽然而至的矫情感,一边在父爱里感到深深的抱歉。
“爸,我以后不会让你这么担心了。”
乔展的眼眶一下子酸了,面前的小姑娘不知何时长到这么大,一眨眼都成个大姑娘了,自从她妈妈去世,她身边也没了倾诉对象,他只能拼命挣钱给予她一个好生活,可是却忽略了女儿的情感。
“好好。”乔展抑制住心里的难受,艰难开口:“爸知道,你现在有很多话都不方便和我说,但是,你要认清楚现在最重要的是什么?”
乔好好认真听着,脑子却一团浆糊。
最重要的不是要攻略夏鸣,阻止他自杀,然后她顺利回到10年后吗?
乔展语重心长道:“是学习,你是一名高二的学生,摆在你面前是改变你人生命运的高考。”
乔好好惊醒,哦,对,现在的她是一名17岁的高中生。
“爸,我知道。”乔好好认真表态,一副乖乖的,认真听话,知错就改的模样。
看着女儿态度端正,乔展在嘴边的话一下子被堵个正着。他本来想好好劝解劝解自己的孩子,却没想到还没说几句,她已经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回想到下午自己和同事之间的对话,乔展还是有些不放心。
这次为那个男生受了一身伤,发烧还隐瞒着不说,如果这次他不说两句,那下次是不是就要昏迷躺进医院?
想到这,乔展都有些后怕,自己这一辈子就好好这一个孩子,要是真出点什么事情,他可怎么和自己过世的妻子交代?
乔展清了清嗓子,还是打算多说几句:“我知道你们现在正值青春期,很容易喜欢上一个人,但也要注重一个度,先不说他对你好不好,连保护你都做不到,好好,你可要擦亮眼睛!”
乔好好眉头紧皱,越听越不对劲。
乔展接着说:“好好,这次我就先不追究,下次如果再出现这种事情,我会找那个叫夏鸣父母当面讨论,也希望你——”
“爸,”乔好好急忙阻止,脑子也终于转过来弯,终于明白乔展话语中的意思:“爸,你别多想,我和夏鸣没关系,我不喜欢他,你先别去找人家父母,更别找夏鸣。”
夏鸣爸爸去世,妈妈不知道在哪,去找人家,不是往人家伤口上撒盐吗!
搞不好还会让夏鸣特别讨厌自己!
乔好好看乔展一脸不相信继续输出:“爸,你可得相信我,我真不喜欢夏鸣,人家夏鸣是我同班同学,半路我碰见有人故意找茬,身为同班同学我总不能见死不救,您不是常教导我同学之间要互相帮助吗?”
乔展:“......”
乔展的唇抿着,半晌不说话,浓密的眉毛下是深宽的褶皱眼皮,一双眼直溜溜的看着乔好好。顿了顿,他开口:“帮助别人的同时是保护好自己。”
乔好好重重点头。
乔展:“......”
乔好好也不知道乔展有没有相信自己的解释,一晚上睡得都不安稳,甚至还做了个噩梦,梦里乔展背着自己偷偷去找了夏鸣,甚至威胁他离自己的女儿远点。
夏鸣把她堵在墙上,两眼恶狠狠地盯着自己,按照乔展所说的话一字一句的对着她重复道:
“离我远点,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画面一转,周遭一片漆黑,清水施法,一抹光照在昏暗的四周,只见原先开的那几片叶子不知何时已经凋落。
乔好好一抬头,只见夏鸣浑身鲜血,漆黑的眸子紧紧地闭着,安安静静地躺在地面上,却偏偏四周响起水流滴答滴答的声音。
乔好好一低头,只见自己的双手沾满了鲜血。
是夏鸣的血。
不,不,不——
乔好好想大喊,却来不及,下一秒清水空洞的声音袭来,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任务失败,任务失败。”
“任务失败,你将永远停留在10年前的时空,永远停留......”
“轰隆——”
乔好好惊醒,大口喘气,被吓了一身冷汗。
随着那声惊雷,天空下起了阵阵小雨,淋淋淅淅的打在窗台上,本是有些助眠的声音,可偏偏床上的少女却怎的也睡不着了......
......
翌日。
隔着一扇门,乔好好听见玄关处的脚步声消失的时候终于忍不住的松了一口气。
清水在脑子里和她对话:“乔爸爸走了。”
乔展前脚刚在,屋子里的少女紧跟其后,只是两人的方向却截然不同。
7路的公交车很快,没过一会,乔好好便出现在夏鸣家的楼下。不知怎的,她忽然间有些紧张。明明才两天没见,却感觉好久没见一样。
清水看穿了她:“你是害怕吧?”
乔好好嘴硬,下意识的反驳:“开玩笑,我害怕什么,我有什么害怕的?”
清水“嘁”了一声,白她一眼,没在接话茬。
直到眼前的身影出现,乔好好才开始承认,承认自己的软懦与胆怯。
夏鸣一身黑衣,站在玄关处。穿堂风涌来,吹起少年的衣摆,涌来一阵清香,像是薰衣草的味道。
少年眼皮半阖,似乎被人清扰了美梦,在看清人脸的一刹那,眉心微蹙。大约一秒,又很快恢复平常。
两日不见,夏鸣似乎又清瘦了一些,脸颊有些凹陷,那颗泪痣更加明显,尤为可怜。
乔好好率先打破尴尬:“夏鸣,好久不见。”
说完,乔好好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呸!才两天!哪里好久!
“有事?”
乔好好摇头,眼睛往里瞥了一眼,说出的话却和行为不符合,甚至磕磕绊绊道:“有点.....也不是很急....也没什么事...”
夏鸣身体往里挡了一下,乔好好不得已直视他的眼睛,少年的眸子夹杂着打量,似乎在睥睨她,她看见少年的嘴唇张合,语气冷冷道:
“我上次应该说的很明白。”
清水:“.....不好搞。”
乔好好:“......”
“夏鸣,”乔好好无奈开口,不提上次还好,提起来乔好好心里就难受,一个始终不认为自己的好,且内心不健康的人,她要怎么给他引导?
“你上次说的不对,”少女眉眼认真,一双眼睛清凌凌的落在少年的脸上,一字一句的替他辩解,“你说聚众斗殴的人是你,但事实是我亲眼看到是那个男生领了一群人在学校的那条路上堵你。”
“换句话说,你的出手是属于自我保护。”
夏鸣的唇抿着,动了几次,没发出声音。少女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力量,响在这安静的四周,摄人心魂。
“你说是你故意激怒陈鸿晖,让他先动手,可我的耳朵和眼睛告诉我,是他先说难听的话,而你自始至终都没有对他说任何一句关于他的坏话。”
“夏鸣,你说是你故意激怒陈鸿晖,可是一直以来一直在挑衅,甚至对你进行人身攻击的人一直是他。”
两人视线相对,乔好好脸颊微微发红,因为激动,胸腔微微抖动,像只发怒的小猫。夏日的风带着炎热落在少年少女的脖颈,脸颊,微微燥热。
停顿两秒,夏鸣忽然收了视线,目光落在楼道的窗台上。
半晌。
少年清了清嗓子,语气有些沙哑,丢下一句“随便你”,离开了。
清水很激动,大声道:“好好,快进去,夏鸣家的门没关。”
乔好好:“......”
少女抑制不住的开心,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勾着嘴角换鞋。
一扭头,夏鸣不知何时又出现在玄关处,静静的看着她一连串的动作。乔好好笑嘻嘻,有些心虚的解释自己刚刚行云流水的举动:
“我刚刚打开,随便拿了一双,这双可以吧?”
她看不懂夏鸣的情绪,只能通过他的肢体来分析。
夏鸣点了点头,她知道自己的解释成功了。
客厅里,和上次区别不大,窗帘半掩着,整个客厅都陷入一片昏暗。
转身的功夫,夏鸣回了趟房间。乔好好看着昏暗的四周脑子里闪现出夏鸣的精神世界。
清水忽然出现:“好黑。”
房间是黑,但,夏鸣的心好像开始苏醒了。
大约两分钟的时间,少年回到了客厅。
少年的目光落在宽阔的一角,少女安安静静的坐在沙发上,松软的四周微微塌陷,少女身着一件奶白短袖,头发微拢,鬓角遗留着几缕发丝,看着青春靓丽。
夏鸣的目光落在少女的脊背,客厅的窗帘不知何时被她拉开了大半,大片大片的暖光打在少女的肩膀,纤弱又散发着温暖。
下一秒,少女抬眸。
画面定格,一切都安静了,只剩下少年浅浅的呼吸在萦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