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的风今日竟然格外的冷，似乎连空气都变得稀薄。夏鸣眼尾发红，漆黑的眸渐渐暗淡下去。

“夏鸣——”

光影下，少女薄唇轻启，“把刀放下。”

“夏鸣，”乔好好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平静，她不知道夏鸣是怎么找到这来的，陈鸿晖一直在逼他，这样下去，夏鸣这辈子就完了。

她压下内心的恐惧，耐着性子：“到我这来，把刀放下。”

对面的夏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不为所动。他起身摁住陈鸿晖的肩膀，把他的脖子圈子自己的怀里，那把匕首对着他的脖颈处。

陈鸿晖这会没了刚才的气势，眼里都是恐慌，嘴里大喊：“救我，救我——救我，我不想死——”

“夏鸣，你听我说，”乔好好试着慢慢往前。

“疯了——”徐阳拽住她，“你还没搞清楚吗，夏鸣要杀人！就如——”

“你闭嘴，”乔好好冷声打断他，她比任何人都知道夏鸣的情况，“徐阳，夏鸣不会杀人，更不会像是流言传说的那样。”

她不会让夏鸣变成那样，也不允许。

徐阳抿着唇，几乎是咬着牙，看向夏鸣。

“夏鸣，”乔好好温声，“别听他们的，到我这来，好不好？”

“好好，”少年声音喑哑，嘴角挑起一抹自嘲的笑来，早已湿了眼眶，“你还不明白嘛，这才是真正的我。”

一个犹如恶鬼，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我，一个至亲抛弃，世人憎恶的我。

少女的心揪成一团，她摇头，眼泪在眼眶打转。

“你撒谎，”乔好好执拗地说下去，“我认识的夏鸣待人温和，是一个面冷心热的好人，他不会做错事，更不会变成一个坏人。”

夏鸣冷哼，低头大笑几声。

清水道：“好好，如果夏鸣杀了陈鸿晖任务就会结束，这个世界不允许杀人，10年前的世界会崩塌，会不复存在。”

“什么？”少女喃喃，“怎么会这样？”

“好好，”夏鸣唤她，这大约是他最后一次喊她的名字了，她说得对，他是个骗子。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你救不了我，”少年轻声说道，几个字却让他用尽全身力气，他冷冷道，“一如你不能带年幼的我从知了山离开。”

下一秒，少女瞪大了双眼。

知了山，小夏鸣。

“夏鸣，你——”乔好好惊呼，“你记得我。”

少年垂下头，盯着手里的那把刀。无形中，那把匕首被血液染红，少女在纯白的雪地中用世间最清透的眼眸注视着他。

夏鸣想起那段人生中唯一的一点亮光，眸子闪了闪，“或许.......我该叫你——姐姐。”

乔好好的泪水早已夺眶而出，她忍了又忍，还是没能压下内心的酸涩。

“好好，对不起，我骗了你。”清水道：“知了山的梦境是真实发生的，我用自己的力量把你送到了夏鸣小时候。”

原来，如此！

“夏鸣，”少女哽咽道，“你看，我没失言，我说过你17岁那年要来的，我来了，你能不能......”说到最后，乔好好浑身发抖，她继续往下说，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这一次，我带你从这里离开，好不好？”

夏鸣：“......”

他能离开吗，他试问自己，那些不堪的过去，连他都不敢面对，她又怎么敢？

夏鸣的模样乔好好看在眼里，她知道夏鸣在害怕什么。

“不会，”少女大声道，“夏鸣，不会的，我一直在，一直在。”

少年身形一顿，动了动嘴唇，想说些什么，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啪嗒——”一声，手中的刀落下，荡起地上的尘土。

陈鸿晖趁机从地上爬起，滚落到一边，往徐阳的方向跑来。

乔好好快步上前，踢开了掉落的匕首，环住少年颈瘦的腰，给他力量。

“好好，”少年眼尾发红，那颗泪痣残留着他的眼泪，他一直重复着她的名字，“好好，好好，好好——”

“我在，”乔好好回应他，“我一直在，一直在。”

安顿好夏鸣之后，乔好好去了趟医院，她去见了陈鸿晖。

陈鸿晖和之前大不相同，头发染成了黑色，剪得很齐整，她一时之间没有认出来。

陈鸿晖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正揉着自己的眼角，他这次被夏鸣吓得半死，想起来还浑身发怵。

“到底为什么？”乔好好的眸子里满是不解，她不明白，究竟为什么陈鸿晖要一直缠着夏鸣，之前是，现在仍是，难道前两个月在狱中的教导还不够吗？

“他是个疯子！”陈鸿晖咬着牙说。

他从小生活在一个幸福家庭，那时的他有一个爱他的爸爸妈妈，可是一场意外，剥夺了他的幸福，那个人就是夏鸣的父亲——夏同和。

“乔好好，”陈鸿晖勾起嘴角，好言相劝，“你小心点，夏鸣会害死你，和他在一起的人没有好下场！”

乔好好：“.......”

——

夏鸣这几日的情绪总是低沉，有好几次她想开口问他那天为什么会去找陈鸿晖，话到了嘴边，看到夏鸣脸上的阴郁，她怎么也问不出口。

经过上次，夏鸣又回到了之前的样子，拒绝去学校，她想法设法地逗他开心，偶尔，少年勾起唇角，给她一个笑，但是她明白，真正的夏鸣并不开心。

后来，哄了几次，乔好好倒是有了一个诀窍。

这些日子的夏鸣出奇的缠人，放学后，她会来看看夏鸣。刚到客厅没一会，夏鸣就会抱起她，刚开始只是玩弄她的头发，后来渐渐的脸上就传来一阵湿漉感。

这时候，清水就捂着脸消失不见。

少年的唇游走在她的脸颊，额头，鼻尖，最后是嘴巴。

只有那个时候，夏鸣的眼底才是亮晶晶的，像在乡下看到的星星那般闪亮。

她配合着他，也沉浸其中。

亲的时间长了，少年呼吸渐渐急促，埋在她的脖颈处喘息，他总是一遍又一遍地叫她的名字。夏鸣的声音沙哑，像是蛊惑着她。

少女的身体软成了一滩水，最后的一道防线也将要被击溃。

她快要哭出声来，抽抽噎噎道：“夏鸣——”

夏鸣抬起眼帘，看着身下的少女，轻舔掉她脸上的泪痕，诱惑着她，一遍又一遍地唤她的名字：“好好，好好——”

她蜷缩着指尖，身体传来一丝异样的情感，夏鸣身子一顿，微微起伏，乔好好更是浑身一颤，她感受到夏鸣身子的坚硬，不敢再有所行动。

下一秒，身子上方的力量突然消失不见，少年已经起身。乔好好还有些懵，躺在沙发上缓缓吐出一口气。

没等两秒，浴室传来一阵阵水流声，客厅内最后一层淤泥被冲刷，全都散去......

陈鸿晖这几日安分不少，学校的流言也渐渐消失不见。

徐佳佳嘴里叼着一根辣条跑来问情况，身后还跟着陈嘉桦。

乔好好忽然想起，前些日子，清水曾经带她去过夏鸣的内心世界，那里生长的依旧旺盛，甚至比之前更加和谐，从那里走来，到处是花香，阳光和煦，两眼好景。

清水说：“夏鸣是有心事，并没有放弃这个世界。”

乔好好沉默了，她知道夏鸣的心事定是与陈鸿晖有关。可是从陈鸿晖的嘴里出来的必定不是什么好话。

“也许有一个人可以。”清水提醒她。

“谁？”

清水：“陈嘉桦。”

乔好好：“......”

回忆被徐佳佳的呼喊拉回现实。乔好好摇摇头，嘴里说着：“没事，都解决了。”

徐佳佳把手里剩余的吃的塞给她，点点头，“那就好，这些日子都操心瘦了，多补补。”

陈嘉桦站在一旁，冷不丁地插出一句：“真的解决了？”

乔好好狐疑，抬眸，扫过陈嘉桦，“什么意思？”

少年吞咽了一次口水，喉结上下滚动，“没什么，只是想问一下夏鸣的情况。”

乔好好忽然想起带她来的那个笔记本，更加坚定了她的决心，她必须要找陈嘉桦谈谈了。

“你知道什么？”乔好好问。

徐佳佳也在一旁干着急，急着问：“你快说啊，陈嘉桦。”

陈嘉桦沉默，浅色的眸子盯着她的脸，顿了几秒，淡淡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乔好好点点头，不急这一时，也不能在学校说夏鸣的事情，直言道：“夏鸣很好，不用担心。”

陈嘉桦微点一下头，看了一眼徐佳佳，转身走了。

少女微眯起眼，看着陈嘉桦的背影，陷入思索......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她和夏鸣约定好，一起参加学校的期末考，考试那天清晨，乔展在饭桌上说要见一面夏鸣。

乔好好被吓得筷子都有些拿不稳，小心翼翼地问道：“爸，你见夏鸣做什么。”

乔展吃掉碗里的菜，没抬头，沉着一张脸，一副别打听的表情：“你直接带来就行。”

乔好好告诉夏鸣乔展要见他的时候，他倒是没有太大反应，只是很平常地“哦”了一声。

乔好好后来也无所谓了，要是乔展说什么，她肯定会护着夏鸣的。

考试结束，夏鸣却突然拽着她去逛商场，一脸冷漠地说要买点什么东西。

“啊？”乔好好忍不住笑，夏鸣该不会是见她爸爸紧张吧。

“夏鸣，没事，只是吃个饭，就当是同学去我家。”乔好好宽慰他。

谁料，话刚落音，夏鸣的脸色立马沉了，他认真地说道：“好好，我们不是同学。”

“哦，”乔好好老实道，“知道了，不是同学，是恋人。”

刚刚还抿着唇的某人下一秒已经变了个样子。

期间徐佳佳听说了什么也跑来问情况，问她用不用去帮忙坐镇？

乔好好点点头，一脸我能搞定，你就放心吧的神情劝退了她。

两人到家的时候，乔展已经做好饭在餐桌等着，乔好好拉着夏鸣进来，自己去厨房端菜。

夏鸣站的笔直，低声道：“叔叔。”

乔展“嗯”了一声，指了指对面的凳子，道：“坐下吧。”

夏鸣很是听话，乖乖坐下，抿着唇，悄悄往厨房张望。乔好好一出来，就看到少年滑稽的模样，她忍住笑，把筷子递给他。

一顿饭吃得还算愉快，吃完饭，乔好好两人在厨房洗碗，看着那两道背影，乔展舒出一口气。

之前关文成，邓诗翠两老口和他联系过几次，每次总要拐弯地说起夏鸣来。

邓诗翠说：“好好随她的妈妈，认准了就是一辈子，谁也阻拦不了。”

乔展在电话这头沉默，他又怎么会不了解自己的女儿呢！

关文成觉得自己的妻子说得太绝对，又怕伤了乔展的心，出来打圆话，“乔展啊，好好还小，长大了也未必是真喜欢，就是现在——”

乔展说他懂，他知道该怎么做。

两人已经从厨房出来，乔好好笑着说：“爸，我下去送送夏鸣。”

乔展出声阻止：“再呆一会吧，好好，你先进去，我和夏鸣谈谈。”

“爸——”乔好好想阻止，被夏鸣拦住了，乔展的眼神落在两人相交的手上。

门隔着，似乎将所有的联系都切断了。乔好好趴在门上，仔细地听，仍旧听不到半点声音。

清水出来说：“别白费力气了。”

少女泄气地坐在床边，哀天怨地。

腊月的天已经天寒地冻，天气预报说即将迎来一场大雪。阳台上的窗户紧紧地关着，外面的寒风穿过一条又一条小小的缝隙。

乔展搓了搓手，看着窗外马路上霓虹的灯问他：“冷不冷？”

说着，嘴里呼出的白气弥漫在两人之间。

夏鸣摇头，主动开口：“我去给您拿衣服。”

乔展叫住了他，男人眯起眼，扫视着他。

乔展并不是第一次见他。

那时好好发高烧，他一心都在女儿身上。后来护士告诉他，乔好好的病房外总是站着一个少年。

他感到一丝意外，想到可能是走错了病房，并不在意。

护士笑着打断他：“乔叔叔，您可小心，别是女儿的早恋对象来了，偷偷不敢见人。”

护士的一句话点醒了他，他悄悄留意起病房门口出没的那一道黑影，那道黑影会在他回去的时候出现，又会在乔好好同学来的前一秒消失。

他心中顿时有了一个名字。

当他出现在夏鸣眼里的时候，他并没有很惊讶，只是沉着的喊他：“叔叔。”

“你是夏鸣？”乔展问。

少年点头。

那时候的乔展恼怒又愤恨，更是把女儿的伤害全部归结到他的身上。

现在想起来，那段时间他的态度并不好，十分恶劣。可是少年仍是执拗的每天在他回家的那段时间出现在病房外，直到乔好好身体渐渐恢复才没出现。

“夏鸣，”安静的窗边，乔展忽然开口，“对我女儿好点。她为了你可没少去医院。”

少年声音有些沙哑，低声道：“我会的，叔叔。”

乔展哑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