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未沫原本正在扎绢花，被他这样虎视眈眈的盯着，顿时感觉如芒在背，有些不自觉的低头躲避他的注视。

柳姨微微感觉有些不妙，连忙上前开口询问，“这几位大爷，你们是想买什么绣品，我们家很多绣帕都做的很是不错，不妨看看……”

那男人听了柳叶的问话，这才将目光从方未沫身上挪开了些许，只见他一脚踹在旁边傻站着的一个男人，沉声道，“你不是要买？”

莫怀冷不丁挨了一脚，却敢怒不敢言，谁让他显得没事干，非要在小九进书房的时候在门口偷听被抓了个正着呢。

他只能磨磨蹭蹭的上前，随手拿起个帕子，好像真的十分努力在研究一样的看了起来。

而他身边的顾青野，一双眼眸却眨也不眨的盯着方未沫那双灵巧白皙的手指，正扎着绢花的纤细手指，如同翻飞的轻盈蝴蝶，连指甲都透出浅淡的粉色，在斜斜照过来的日头下，生出一层薄薄的光晕，让人移不开视线。

可惜他这般专注的目光实在刺眼，方未沫不敢抬头去看来人的样貌，心里却将他翻来覆去的骂了好多回，盯着女人硬看的登徒子，莫不是八百辈子没见过女人？

但是对方气场实在强大，身边又跟着好几个男人，方未沫只能微微咬唇躲避着那人的视线，她恨不得当场就离开这里，却又不敢让柳姨一个人应付他们。

柳姨自己也是头老大，这位大人一看就气势非凡，她虽然是个市井妇人，却常年浸营布匹刺绣，一眼就看出这男人身上的衣服，乃是巴蜀独有的天蚕丝锦，一匹千金，是她们根本不敢得罪的大人物。

所以即使对方盯着自家沫姐儿不放，她也不敢动怒，毕竟人家只是站在那里看，有没有做出任何逾矩的行为，她连赶人家走的理由都想不出。

柳叶心里暗骂这几个人怎么还不走，面上却带着笑小声招呼，根本不敢摆任何冷脸。

方未沫一颗心也早就绷紧了，心里转了无数个念头，更是惴惴不安的想到是不是她生父那边找来了，要把她带回方府，但是又想到自己与生父从未见过面，离开了柳家村，方家人根本不可能找到她，如此心里百般纠结，面上却还是镇定的做着针线活。

不知不觉间，冷汗竟然都将鬓角的发丝打湿了些许，她抬手拿起自己的帕子擦汗，露出一截子粉玉一样的小臂，竟然无意间显现出几分娇艳之色。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竟然觉得看向自己的目光倏然灼热了起来。

有这几位赖着不走的大爷在场，根本没有别的客人敢过来买绣品，初夏微暖的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味道，连‘专心致志’看着手里绣品的莫怀，都觉得有些如临大敌。

当然也不是所有客人都对这边望而却步，昨天过来买绣品的几个城卫，恰巧这时候又过来了，其中一个城卫正是觉得方未沫生的漂亮，昨天驻足观看了好一会儿的那位。

今日过来更是美人在前，根本没把旁边站着的顾青野几人放在眼里，而是一过来就非常爽快的拿起绣品付了钱，随后又嬉皮笑脸的说着自己一个男人不知道该如何挑选这些绢花，希望能让那边的小姑娘帮忙选一下。

这其实也算不上什么无理的要求，平时别的客人选不出来，也是方未沫帮忙选一下。

只是那城卫此话一出，原本就专注盯着方未沫的视线一下子就冷了好几个度，方未沫刚在犹豫要不要上前帮那位城卫选一下绢花，就听见那一直站在铺子前的男人，突然开了口。

“莫怀！”

“属下在！”一直在装模作样选绣品的莫怀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站直身体答道。

男人的声音冰冷若寒冰，说出来的话却更是让人心里一沉，他的视线终于从那低头绣花的女子身上离开，“长安城的城卫擅离职守是什么处罚？”

“……”

那城卫当下脸色就变了，他不知道这人是谁，却明显感觉到了极强的压迫感，他连忙放下手里的绣品，向出声的男人望去，然而当他瞥见男人身侧挂着的那块腰牌，一下子就彻底慌了神，竟是慌张到当场噗通的跪了下去。

“这位大人饶命！小人这就去领军棍！求大人放小人一马！”

方未沫听见外面的动静，下意识的捏紧了手里的针线，一个不察竟是直接扎破了手指，那绣花针极为锋利，让她忍不住的嘶了一声。

原本对面正冷脸站着的男人，见到此情此景，竟是一下子变了神色，好在虽然扎了手，但却幸运的没有出血，只是破了皮。

方未沫也顾不得手指，而是第一次抬头望向面前的那个男人。

她这一眼与男人的眼眸对撞，男人半张脸藏在面具后面，一双寒眸却又黑又亮，正目光灼灼的盯住她不放，些许熟悉之感呼之欲出。

“你家绢花做的好看，既然是你亲手做的，那你便过来替我挑选一支吧。”男人的声音不像刚刚那样冰冷，反而带了几分难得的柔和。

方未沫起身走上前，扫了一眼瓷瓶里的绢花，拿起一支雪白淡蕊的梨花递了过去道，“那便送这位大人一支梨花吧。”

顾青野看向她递过来的梨花，上面连株做出簇簇梨花，点缀着白珠扎的格外精巧，他不由得伸手去接，却在触碰到女子的温润柔腻的手指后，注意到她手腕处生着一颗米粒般鲜艳欲滴的红痣。

欺霜赛雪的玉腕点缀着鲜红的朱砂痣，在阳光的映射下，当真有种说不出的绝色诱人……

顾青野忍不住抬眸望向她隔着面纱的脸蛋，那双与他梦里女人一模一样的眼眸，如同盛着盈盈春水，黑白分明的水眸正专注的看着他。

她似乎只是处于好奇，才鼓起勇气大胆打量他，但顾青野却犹如猫抓般心痒，已然动了几分心思。

男人对她的注视不躲不闪，甚至目光中更多了几分放肆。

方未沫看向的他的目光却要收敛很多，却也看出此人英武不凡，身躯凛凛，一双眼眸灿若寒星，剑眉入鬓，虽然遮住半张脸，却也不难猜出面具下生的很是相貌堂堂。

只是这轮廓却隐约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一般。

顾青野似乎看出她眼中的疑惑，竟然主动上前递了块精致小巧的金锭，嘴角似笑非笑的道，“好久不见。”

方未沫的视线一落在男人手心里的金锭，就浑身一颤，僵直站在原地，迟迟不动。

她想她知道他是谁了。

一时心中大惊，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两人间的气氛瞬间就冷凝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