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为了权力与力量,可是什么肮脏的事情都做的出来。
徐汀洛看得出来慕容隽泽比一般的同龄人更加早慧,又是从小生活在表面光鲜亮丽,暗地里腐败不堪的皇家,耳濡目染,自然能想到其中关键。
听了徐汀洛的提醒,慕容隽泽的眼神由胆怯逐渐变得呆滞,眼泪也不受控制地往下淌。
徐汀洛松开了手上的力道,失去了支撑的慕容隽泽缓缓往下滑,直至跪下,头无力地垂着,双手紧握成拳,微微发抖,眼泪一颗颗滴在地板上,晕开一朵朵水花。
无助又可怜。
看着这样的慕容隽泽,徐汀洛的眼神恍惚了一下,曾几何时,她也是这般无助,可怜地祈求那些人放过她,可那些人表面上有着怜惜与不忍,对她动作却是丝毫不犹豫。
虚伪又贪婪。
一个人的成长,往往就在那一瞬间上一秒还是天真活泼的孩童,下一秒就成为了背负血海深仇的罗刹。
徐汀洛蹲下,将小小的孩子抱在怀里,安慰着轻拍着他的后背,想了想,手指一动,一个透明的符纹悄无声息便隐入了慕容隽泽的后背。
“好了,别哭了,你现在可以去看看你娘亲了。”
慕容隽泽从徐汀洛怀里抬起头,泪眼婆娑,抽噎着说:“我想为娘亲报仇,不能让人发现我还活着。”
徐汀洛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看脚下,慕容隽泽低头往下看去,便发现他们脚下空空荡荡,没有影子。
徐汀洛用袖子将慕容隽泽的眼泪擦干,“我给你下了隐身诀,只要你不出声,别人便发现不了你,去送送你娘亲最后一程吧。”
慕容隽泽感激地点点头,毫不犹豫就往王府的方向跑,待靠近时,便放慢了脚步,轻手轻脚地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徐汀洛不放心他一个人,紧随其后,看着慕容隽泽这小心翼翼地模样,心里不是滋味,这应该是他第一次进自己家还要担惊受怕被人发现。
到了灵堂,一大一小两个棺椁并排放着安安静静冷冷清清,竟连个守灵的人都没有。
慕容隽泽的手轻轻摩挲着大的棺椁,没有哭也没有闹,眼泪却是止不住地往下流,还没流到下巴便被主人抬手擦去,不让它滴到地上让人发现。
良久,许是眼泪流干了,平静地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无声地说:“娘亲,对不起,是孩儿回来晚了。”
徐汀洛静静地倚靠着一旁的柱子,她和慕容隽泽相识不久,但却能看出慕容隽泽是个极为聪明的孩子,勇敢坚强,显然是被教的很好。
一个没有丈夫保护,又身在龙潭虎穴的女人能有毅力将孩子培养得这么优秀,她不得不佩服。
视线落在那副小小的棺椁上,灵识往里面一探,眼神一闪,露出来了然的神色。
小棺椁里是个身形与慕容隽泽极为相似的孩子,虽然半张脸已血肉模糊,但完好的半张脸几乎是和慕容隽泽一模一样。
看来凶手是早有准备将他们母子彻底除去,不过那些人肯定知道慕容隽泽还活着,安排这个孩子只是人慕容隽泽的身份从众人眼里消失,暗地里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
不过这也是变相地将慕容隽泽推出了这龙潭虎穴让他有了成长空间。
只是可怜了这孩子,只因与慕容隽泽长有几分相似便遭了这无妄之灾。
慕容隽泽一直跪在灵堂,时不时有三三两两穿着丧服的婢女进来换掉烧完的白烛,没有任何人发现这里多了两个人。
慕容隽泽跪了整整一夜,小小的身体在强撑着,实在累极了便靠在棺椁上休息一会,又回来跪着。没有垫子,直接跪在坚硬冰冷的地板上。
直到翌日申时,到了出殡的时辰,棺椁被人小心翼翼地抬着,出了王府,一路往城外的方向行去。
街道两旁站了许许多多前来相送的百姓,却都安静地低着头,纸钱无声地从众人的头顶飘落,像冰冷死寂的雪,纷纷扬扬。
天空堆积着乌沉沉的黑云,像是一张巨网,无端让人产生压抑。
人山人海却又安静诡异。
慕容隽泽远远地跟在送葬队伍的后头,此时的他因为跪得太久,两条腿僵硬发疼,走路都是一绝一拐的,直到送葬队伍出了城,便停了下来,无声地看着棺椁渐行渐。
周围的百姓都转身回去了,只剩他一个人还呆呆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由旁人从他身旁穿行而过。
良久,再也看不见送葬的队伍了,慕容隽泽才似回了神,转身往回走去。
此时的街道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繁荣热闹。
很快,人们便会忘记今天所发生的一切,恭王妃也只不过是皇室争权夺利中众多牺牲者中的一位罢了,又能值得谁去记一辈子?
看着被缓缓关上的大门,取下写着恭王府大字的门匾,很快的,这里会有新的王工贵族入住,至此,有关恭王府一家三口的一切,全部消失在这座皇城。
看着满眼阴翳的孩子,徐汀洛心里暗道一声不好,上前将人抱住,生疏地在他耳边安慰道:“一切都过去了,你的人生还很长,不要让这些仇恨影响到你的心智,等你强大了,再报仇也不迟。”
慕容隽泽将脸埋到徐汀洛的怀里,回了一声,“好。”
“你走了这么久了都没停下,是要去哪里?”徐汀洛一把将脚下的小石子往前踢去,正好砸到了一言不发赶了半天天路的慕容隽泽的小腿,不重,慕容隽泽却是停下了脚步,坚定地望着前方,“我要去古月城。”
在慕容隽泽守灵之时,徐汀洛去药铺卖了一些普通草药,又去书铺买了几本记载着各地风土人情的游记,知道慕容隽泽口中所说的古月城。
古月城乃是一座离皇都不远的大城,据说有上万年的历史。
不知道慕容隽泽要做什么,她尚且没有能力去处理自己的事情,便打算先跟着这孩子,待他找到了安身之所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