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弟兄们....”
张大彪急得两眼通红,话却堵在嗓子里说不出来。
他觉得,这些物资留给弟兄们,大家才能更好地战斗,才能为国出更大的力气呀!
李云龙拍了拍他的肩膀,神色郑重道:“大彪,不要忘了,咱们豁出命去打鬼子,为的是什么?
还不是希望老百姓能过上好日子吗?”
身边众人闻言,都默默地点了点头。
“既然团长都这么说了,那咱还有啥可说的。
咱是人民的子弟兵!
父老乡亲自己都吃不饱穿不暖,咱好意思拿人家东西嘛!”
虎子故作洒脱地挥了挥手,只是那双眼睛,望向身后那一车车的物资。
满满的全是不舍与渴望。
王承柱也吞了口唾沫,抿着嘴巴,没有说话。
只有从陈胜利的眼神里,李云龙看到了欣赏和理解的目光。
这也让李云龙对陈胜利又多了一丝同志之情。
“行了,前面就是青木村。
虎子,大彪,你们去,把所有物资全都罗列出来。
哪些东西是自己的,让父老乡亲自己来认领!”
“是!”
虽然心中不舍,但张大彪还是坚定地执行了李云龙的命令。
而麾下的弟兄们,也毫无二话。
看着一车车拉进村里的物资,李云龙心中又何尝不感到愧对弟兄们?
这都是大家用命换回来的啊!
但他们是八路军,天大地大,党和人民的利益,最大!
“虎子!”
“啊?”
虎子扛着一箱物资,扭过头去,疑惑地看向将他喊住的李云龙。
李云龙瞥了一眼虎子的脚,破烂的草鞋,透着黑红之色,那是脚被磨破的血迹。
几颗脚指头如同饱经风霜的戈壁丘,龟裂出无数深深浅浅的沟壑。
“...我有双鞋子,以前立了功,老总奖励我的。
回头...送你!”
“哈哈!那敢情好!谢谢团长!哈哈哈!”
“哎!团长,这你可得一碗水端平啊!
按说这次剿匪,我的功劳怎么说都比虎子大啊!
再说了,我这鞋,不比虎子那双烂多了!?”
面对张大彪的邀功,李云龙白眼一翻,就他娘的一个字!
“滚!”
“哎...”
......
“咚咚咚!!父老乡亲们,新一团剿匪胜利归来啦!
快来看呐快来看呐,他们还带了好多东西回来,有衣服被子,还有大白面!!”
一名身着破烂的小童敲锣打鼓,狂奔大喊。
脸上挂着洋溢灿烂的笑容。
“哈哈哈,娃娃,那叫凯旋归来!记住喽!”
身着长袍的教书先生闻言哈哈一笑,苍老的面孔浮现一抹红润。
“还带了东西回来?”
村民们面面相觑,无不好奇地朝村口聚拢过去。
“这...这不是表姐家的大红棉被吗?”
“咦?我家祖传的镀银长命锁!我还以为已经被青木寨那群贼子给当了呢!”
“还有好多吃的!大家快看!”
......
村头,一箱箱,一件件,堆满了各种从青木寨上搜刮下来的物资和战利品。
有不少东西,老乡们一眼便认出是当时山匪从自己手里抢走的。
“乡亲们!都安静一下,听我说!”
张大彪站在一个大木箱上。
他的嗓门大,这一声吼下去,村民们渐渐便停下了嘴。
所有人全都看向他。
“各位父老乡亲,这些年来,大家受苦了!
不过,青木寨已经被我们连根拔起!
以后,再也没有人会来欺负咱了!”
“万岁!!!”
“八路军万岁!!!”
“新一团万岁!!!”
......
张大彪顿了顿,看着下面狂欢不已的村民们,心中百感交集。
他似乎懵懂间,明白了团长为什么要坚持把物资还给乡亲们。
“骑在人民头上的,人民把他摔垮;
给人民作牛马的,人民永远记住他!”
陈胜利不知何时爬到了张大彪的身侧,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道。
张大彪似乎想通了什么,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随后便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乡亲们!都来看看,有哪些东西是自己家的,就带回去!
只要有咱八路军一天,谁也抢不走你们的东西!”
“对!以后谁也别想欺负你们!鬼子也不行!”
旁边的王承柱叉着腰,粗着气应和着张大彪的话。
可下方一众老乡们,却低下了头。
他们悄悄地抹着泪,不敢直视那一张张明明还无比稚嫩,却非要为他们撑起一片天的面孔。
那些打满补丁的军衣,破烂不堪的草鞋,瘦弱矮小的身影,无比透露着新一团的艰难。
战士们为了和平与安稳,把脑袋悬在裤腰上。
日子不仅过得比他们还要艰难十倍,更要凶险万分。
这些东西,他们能要回去吗?
“没...没有我的东西。”
“啊,对,也没有我的东西。”
“长林哥,那件棉衣不是你的...”
“嘘!孩子,回家了。回家凑点米面出来,大家熬点迷糊给八路军的战士们!”
“对对,回家!给新一团的弟兄们做饭!”
“哎呀!可惜啊,我的东西也没见着。怕不是已经被那群山匪们给嚯嚯了。
算了算了,回家咯!”
“走了走了,大家都回家凑点吃的,半个时辰之后到这里来集合,给战士们熬个大锅粥!”
“好嘞!!”
.......
“你们....”
张大彪怔怔地看着一具具转身离去的背影,嘴巴微张。
他们竟然没有带走哪怕一粒米,一件衣。
甚至在本就艰难困窘的情况下,还要回去给战士们凑米面,煮米糊。
“我...惭愧,我张大彪...惭愧啊!!”
身经百战的张大彪,子弹在他身上留了不知多少个弹孔。
都未曾让他流过一滴泪。
可如今,他却蹲在木箱上,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