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吃了三个生蚝后,崔巧巧觉得有些饱,正打算起身给自己倒杯水时,却被眼前的落日余晖所吸引。
她往前走了几步,转头指着海平线说:
“爹、娘,你们看呀。”
天空彤云密布,波光粼粼的海面也被日光染成金色,太阳仿佛失去了热度,伴着习习吹来的海风,终于让人感到了一丝凉爽。
崔王氏也看呆了,她见过水乡的温婉,见过京城的状况,可眼前的这场蔚为壮观的海上日落,却有一种她说不出的美妙意味。
似乎是头一回,她觉得流放岭南也没有那么绝望。
“夫人,这段日子辛苦你了。”崔赞走到她身边,亲手替她披上披风,
“若是你喜欢这里,以后我便请人在海边盖间屋子,待衙门没那么忙的时候,就带着你和巧巧过来住上两日可好?”
崔王氏满脸笑意地点了点头,夫妻二人并肩站立欣赏眼前的美景,崔巧巧怕打扰他们,拉着还在收拾残羹冷炙的韩骁速速离开,生怕打扰了二人的好兴致。
灶炉上的大锅正烧着热水,早已热得满头汗的崔巧巧冲了凉,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海风吹着她长长的秀发,让不远处的韩骁看呆了。
“爹、娘,洗澡水烧好了,趁着天还没黑早些沐浴,省得一会儿煤油灯该不够了。”
崔王氏生性爱干净,哪怕到了岭南没有婢女伺候,也日日沐浴。崔巧巧深知这一点,就连她平日用的铜盆都带来的,若是崔赞真的搭建一间海边小屋,就可以修一间专门的浴室,放个大大的浴桶。
当她把这个想法告诉崔赞时,对方也深以为意。
“从前在京城时,你娘特意请工匠修建了汤池,每日引温泉水入浴,如今却要委屈你们母女俩了。”
崔巧巧也觉得十分惋惜,这样的好日子就不能让她过一天?
“爹,可惜娘费了那么多心思修整的崔宅,现在还不知道被旁人如何处置呢。”
“那倒不会。”崔赞自信满满地说,
“虽离京时遣散了大批奴仆,可崔王两家剩下的家仆虽只余十来人,也够日常打理宅子了。”
一想到他们三人在岭南吃糠咽菜,远在京城的家仆一边过着自在逍遥、无拘无束的日子,一边盼着主家早日回京,崔巧巧心中一梗,差点流出心酸的泪水。
“爹,您每月俸禄不高,还要养着十来个家仆,若是他们偷懒,将宅子荒废了,不就可惜了吗?”
崔赞被她的话逗得哈哈大笑,
“京城宅子的房契地契都由你母亲收着,家仆的卖身契也由你祖母代为保管,承蒙你祖父怜惜,家中一切花销都走他书房的账目。若是将来有机会回京,巧巧一定要好好孝顺祖父祖母。”
“是,爹爹。”
崔巧巧就知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崔赞被贬官流放,除了郁郁不得志,还真没多大的损失。
伴着海浪涛涛的声音,崔巧巧早早就进入了梦乡,待她醒来之后,外面还是漆黑一片。
反正也睡不着了,不如去看日出。崔巧巧这样想着,立刻下床穿好衣裳,轻轻推开门来到海岸边。
从前朝九晚五的她除了法定节假日,哪里有时间出去旅游。可偏偏节假日到处都是人挤人,就她那点工资根本不舍得住昂贵的海景房,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好好欣赏一番。
潮水渐渐退去,被海浪打上岸的小螃蟹四处逃窜,崔巧巧伸手抓了一只拿在手中看了一会儿,又嫌弃它个头太小,放它回了沙丘。
不知道陈玉书这会儿在做什么呢?崔巧巧试着发了条语音询问,没想到对方秒回。
“崔姐,我终于见到陈家的老祖宗了!”他欣喜若狂的声音从那头传来,
“是不是好久没吃到新鲜猪肉了?馋不馋?一会儿分烧猪肉我给你偷偷留点儿。”
崔巧巧感动地想哭,难为陈玉书跋山涉水寻太爷还记得自己,这份友情当真是经得起考验啊。
“不过,这里没有冰箱,等我回海德的时候烧猪肉也要坏了,还是我替你享用了吧。”
“别呀。”
美食当前,崔巧巧也顾不上许多。要知道即便是过年,海德县的寻常人家也不舍得杀猪吃肉,可清明却是一定要吃的,过了这个村可真就没这个店了。
“嗯?”
陈玉书有些不明所以,却听到崔巧巧有些尴尬地说:
“我和爹娘,还有韩主簿,现在就在寮湾呢。”
“你们来泠东村了?”陈玉书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是不是齐家趁村里青壮年都不在,又来挑事了?”
“不不不,你别误会。”崔巧巧赶紧向他解释,
“就是,你知道的,崔家的祖籍在清河嘛。然后我们家就在后院祭拜先祖,那剩下的假期要做什么呢?”
“所以你们就到寮湾度假来了?”
陈玉书可太懂崔巧巧的套路了,想到自己累死累活,崔巧巧却在过假期,他顿时心里不平衡了起来。
为了烧猪肉,崔巧巧豁出去了,赶紧出声安慰:
“我的哥,你先别生气呀。我这次过来主要是我娘替陈秀绣了床百子被做贺礼,可你们家现在正忙着,要是突然上门造访,这不是纯属添乱嘛。
这不我就想着,等你们祭祖回来了,我们再登门送礼,不是挺好的吗?”
“算了,我说不过你。”陈玉书悲愤地啃了一块烧猪肉,突然朝认真分肉的陈长庚吼了一嗓子,
“爹,有件事我忘了跟您说。县令大人似乎有意携家眷来村里,算算日子应该快到了!”
原本被吓了一跳的陈长庚刚想开骂,可当他听到后半句,干脆拎着菜刀上来揪陈玉书的耳朵,骂道:
“兔崽子,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说!快快快,县令大人来了,大家抓紧时间吃完,收拾好了就下山迎接县令大人去。”
陈玉书委屈地揉了揉被揪得生疼的耳朵,三两口就将手中的烧猪肉吃完,还不忘趁着大家忙碌之际,用油纸包了些烧猪肉,偷偷塞进衣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