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纶离开后，江梵关上了门，脸色已经黑压压的沉了下来。

从她遇到人开始，就因为普通人的身份，不管是明显的，还是不明显的，都已经把她驱逐出了公平行列。

所经历的也都是末世中普通人会遭遇的事情。

被视作物品，毫无身为人的尊严可言。

仿佛是社会进化，把普通人归类为了第二类人物种。

把他们刨除了最基本被尊重的行列。

这才是乱世的可悲和人性的展现。

礼乐崩坏是唯有乱世才能真正体会到其意思的词语。

而只有身份卑微，才看得清大厦将倾，群魔乱舞的景象。

这也是江梵选择以普通人身份行走末世的原因。

她虽然早已从她师父口中听到了关于末世的惨象，但听说永远没有自己亲身体验来的直观。

强者为尊，是江梵末世前便奉行的准则。

可末世前，强者是指各行各业的突出人才。

末世后，强者却成了生存和尊严的分水岭。

她隐隐从这四个字中体会到了讽刺的意味。

弱者当如何呢？

活该被践踏、被放弃吗？

江梵从空间里取出桌案，提笔画符，笔走龙蛇的画完一张，紧接着便继续画下一张。

随手被江梵撇到一旁的符箓，符纸上流动着细微电流，突然电流加大，“噌”的一下，符纸变成了飞灰。

江梵画符的手一顿，笔下画了一半的符箓失去了灵气输入，光芒暗了下去。

她沉默的收起笔，将符纸灰扫进碗里。

好歹是有灵气的，冲水喂给绿幺幺。

这世界上，哪儿那么多强者，若强者都是如此，末世就永远没有结束的可能。

江梵想通后，收起桌案，看着那盖住碗底的符纸灰，眸中闪过一抹心疼。

这东西现在可不好找啊！

“绿幺幺怎么还没回来？”

发现绿幺幺到现在还没回来，江梵成功找到了转移视线的理由。

她打开房门，在走廊上看了看。

孔松何队伍的主楼，就是名义上的意思。

孔松何连同一众异能者在这里议会办公，已经初步形成了基地的雏形。

现在天色渐晚，可在外练习异能和外出搜寻物资的异能者都还没有回来。

江梵还在犹豫，要不要趁着时机去拿资料，可突然有一阵风，朝她迎面吹来。

她心里去找绿幺幺的念头就占了上风。

江梵走出居民楼，顺着莫名其妙冒出来的想法一直走，直到走到最左侧边缘的居民楼。

听到前方传来的喧嚣声，江梵掩住眸中的异色，走了过去。

“…你这个死丫头，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万一让那些爷不满意，你是想让你弟弟饿死吗！”一个穿着被大片血污沾染的宽大男士西装的妇人，正面目狰狞的拽着一个低头佝偻着身子的女孩。

那个女孩身上裹着比妇人略微干净些的大衣，莹白的腿在大衣下面，隐约可见。

她在妇人的声讨中，颤了颤身子，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出了声“没…没有，…都不在。”

江梵听到她们寥寥几句话，就已经大致明了了。

有人找她过来劝架吗？

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他们之间的对话，倒是再次点醒了江梵。

人性不光强者有，弱者也同样具备。

强者因为能力，自视甚高，会被自身的道德约束，保留身为人的最后一丝底线。

而弱者，已经没有坚守底线的能力了。

他们的行为比之强者更加疯狂和残忍。

“…除了这张脸，要你还有什么用？换不来多少东西，还要吃我的喝我的…”妇人说着就直接动起了手，把女孩身上的大衣扯下来。

女孩直接被扯的一个踉跄，蹲坐在了地上。

妇人见女孩唯唯诺诺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别人家的女儿都会攀高枝，她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叉烧。

伺候人都是她求来的。

“家里已经没有多少食物了，你弟弟现在正跟着异能者们外出搜寻物资，累的厉害，他一个人都能把咱们全家的份额吃了，实在是养不起你了，你…你去异能者居所附近转转，

你模样好，机会也大，孔老大肯定是不会眼睁睁看着队伍里的人饿死的…”

那妇人絮絮叨叨的话里带着些冷漠的母亲的关怀，但意思已经说明白了。

女孩闻言，麻木的抬起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妇人。

但妇人说完话，就已经抱着大衣离开了。

女孩坐在地上许久，踉跄爬起身，转身走进一旁的居民楼里。

江梵看了许久，见女孩摇摇晃晃但执着的攀爬楼梯，她顿了下跟了上去。

这是栋废弃的居民楼，楼道里充斥着腐朽尘土的味道。

楼里没有灯光，栏杆因为打斗断裂了很多。

明明漆黑一片又危险至极，可攀爬楼梯的这个女孩，脚步声却稳的如同能看见一般。

江梵就跟在她身后，可她却一点都没有察觉。

等她到了天台，被密集乌云遮住的天空再怎么黑的吓人，也没挡住女孩胳膊和腿散发的微弱莹白。

就像是女孩漆黑命途里的希望，奋力在散发着光芒。

“请问？…你有看到一条蛇吗？它是我的家人，可是在刚才失踪了，找不到它，我…我会哭的。”

江梵站在女孩身后，面色平静的问出这句和人设不符的话。

善良的人，怜惜弱者是天性。

江梵不介意用这点留住她。

女孩闻言回头看向江梵，漆黑的夜色中，她们看不清彼此。

可失去了生的希望的女孩，还是回答了江梵“我没有看到，不在这里，我先送你下去吧，这里很黑，下次不要过来了。”

女孩说着，走到江梵身边，本来想要伸手拉着江梵的手的，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她又缩回了手。

江梵像是没看到一样，伸手拉住女孩的手，委屈巴巴的说道：“就是啊，刚才我都差点踩空了，要不是那条蛇是我唯一的亲人，我才不出来找它呢！”

女孩有些沉默寡言，闻言想要劝慰江梵，可自己开不了口，只呐呐的点头。

她不自在的握了握和江梵交握的手，被江梵反握了下。

“我终于遇到好人了，等找到臭蛇，一定要介绍你们认识，你们算是唯二对我好的人了，我实在是太幸福了。”

女孩闻言低下了头，似乎在为江梵的开心感到抱歉，她已经坚持不下去了。

很抱歉让她开心过，却又要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