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上,许无忧抵达王家庄。
他准备上午搞定完这边的复诊,下午就回咸阳城看看李斯生母那边的情况。
王家庄园显然与普通农庄有极大不同,即使坐落于乡野间,每天也有许多人登门拜访,想要会见权贵。
来之前,吴叔就有跟许无忧提起这件事,戏称“王家的门槛都快被络绎不绝的人踏平了”。
进了大门,就见到最外边的庭院里熙熙攘攘的全都是人。
年龄层跨度很大,有青丝,亦有白发。
许无忧知晓这处院子并不算是真正接待客人的地方,因此面不斜视地走向有护卫把守的内门。
身为医师,他今天只负责过来给病人复诊。
其他无关事宜,他并不打算理会。
这样冷漠甚至偏向于孤僻的表现,吸引了场内许多人的注目。
众人明里暗里地猜测着,这身着布衣的人是什么身份?
许无忧还没走到门前,半途就被一个身着锦衣袍服的青年挡在路上。
“喂!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没见到大家都在外边等着吗,你这新人是半点都不懂排队的规则啊,居然还想插队!”
许是有了出头鸟,其他很不满的人也跟着附和。
“就是就是,一点都不懂得尊老爱幼!”
“这样啥都不懂的愣头青,要我说就该绑了扔出去,也免得待会儿冲撞了贵人。”
“我赵胡等了一个多时辰都没能轮到,凭什么你个平头百姓一进来就想略过我等,直接和守门大哥搭话?”
“……”
纷纷杂杂的声音交织成喧嚣的噪音,个个都在不怀好意地盯着与他人格格不入的少年。
听到有这么多支持声,锦袍青年洋洋自得,伸手就打算把面前的少年人狠狠推倒:“滚出去吧,这里可不是你这种平民能轻易踏入的地方!”
许无忧冷眼看着,并没多做解释。
旁观者兴奋地欣赏着这份热闹,仿佛已经见到了少年被众人扛着丢出王家庄的一幕。
正这时,“嘭”的一声响起,锦袍青年的身影陡然飞出人群,摔在墙壁上!
“啊啊!”
尖叫声在人群里如病毒般蔓延开来,直到看清动手那人,才猛然闭上了嘴,震惊得瞪大了眼。
是王家庄园的王管家王栋!
他早年可是战神王翦麾下的一员大将,没想到现在一出手,疾如闪电,威风不减当年!
当真是宝刀未老!
在众人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的惊愕视线中,王栋嘴角扯开,换了张和蔼的笑脸,随即伸手作出一个“请”的手势,邀那手提金属箱的年轻人进入内门!
等那布衣少年人进入后,他又冷下脸来,呵斥门房。
“记住了,这位是府上的贵客,下次见到决不许再拦,必须要请人进去!”
候守在大门两侧的门房唯唯诺诺地点头称是。
众人闻言大惊,实在想不通那年轻人有什么特殊的,竟然能被王管家如此尊奉,甚至成了王府的贵客!
有一说一,他们这些在外边巴巴等了几天十几天乃至数个月的大有人在,可此前从未见过王管家露出如此温和的表情。
能让他如此对待的,恐怕历数整个咸阳都数不出十个!
这少年未免也太过好运……叫人羡妒!
在众人纷纷往王栋身边凑,试图混个眼熟时,先前摔在墙壁上的锦衣人此时灰溜溜地缩在角落里,生怕被王管家记住了面容!
他脸色灰败,恍惚间觉得天都塌下来了,且不论此刻避他如蛇蝎的众人。
单是得罪了贵客这一点,就叫他往后寸步难行!
庄园一隅,客房。
李成今日的精气神,比昨天那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好上太多。
因为伤口还没好,他只能躺在病床上,做不出多少动作,不过他还是努力向许无忧表示感激,深知若昨日没遇上神医,恐怕自己今日已经凉透了。
旁边,王翦看着医患二人相处良好的场面,心中暗暗生出些许感慨。
心中感慨很深,没想到在许无忧的救治下,李成的恢复速度居然会如此之快!
被人盯着看,许无忧倒也没生出什么不适。
他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又询问了下病人的一些感觉。
负责照顾李成的仆佣主动提起昨日医师离开后,病人发热随即用白酒退热的情形。
发热还算好处理,发烧就只能靠病人自己了,因而许无忧听到仆佣说“烧退不下去”时,道了句“正常”。
王翦静静地等在旁边,在医师揭开纱布时看到了里边缝合得十分整齐、细密的伤口,他暗暗吸了口凉气,觉得能把人当衣服缝的徐医师有点可怕。
不过看缝合伤口的康复情况,倒是能看出渐渐好转。
许是觉得寄人篱下,有些不太自在,李成问:“按照我现在这种恢复状态,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啊?”
“你要是特别想回去,那最起码得再养一天。”
许无忧补充道:“不过路途颠簸,你这种情况目前还坐不了马车,顶多就是让人抬你回去,平日里还是得多注意下各列事项。”
事实上,他其实并不建议病人在这个时候转移,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真没那么容易养好。
王翦听到需要“抬回去”,便表示自己的软轿可以借李成一用。
许无忧接着又说了些在家养伤时该注意的一些点,让李胜他们记下来,莫要犯忌讳。
王翦在战场上奔波多年,很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些注意事项的价值,也暗暗记下来,虽说有些不太理解,但细一想,确实说的很精准。
复核诊断完,许无忧跟着王翦移步到了待客厅。
侍女泡茶的动作行云流水,十分具有美感,许无忧欣赏了下,小心翼翼地试了一口大秦的茶。
就这小小的一口,让他脸色骤变,差点直接吐出来!
这茶里有盐和麻椒,味道说不出的怪。
根本比不上我家的许氏凉茶!
对面坐着的王翦其实也吃不惯这茶,相比来说还是酒更合他的胃口。
他放下茶碗,刚要说些什么,忽然听到外边有人在惊叫,接着就有道身影风风火火地闯进来,是个目露凶光的年轻人。
侍女、仆佣、护卫以及王贲都想要拦住他,但要么是抓不到人,要么是被突发小意外绊住了脚。
转眼间,这个双眼冒着红血丝、神态有些癫狂的人就奔到了近前。
“呼”的一声,拳头裹挟着拳风砸向许无忧的面门!
那一瞬,充斥王翦和王贲脑海的全是——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