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正毒辣,王大帅走进驾驶舱,船长坐在固定在地面的老式太师椅上,拉开乌苏正喝着。
“来啦,坐。”陈叔挥挥手,“你们都出去吧。”
大副二副都走了出去,带上了门,正对面的窗弦洒落一半太阳,照在银色的铁甲上。陈叔拉过另一张太师椅,示意王大帅坐下。
“少爷,老爷的电话,需要接么?”陈叔递过手机,“他有些话要和你说。”
王大帅接过手机挂断电话,然后把手机还给陈叔。陈叔笑了:“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我怎么一点也不惊讶呢。少爷,既然你不想接那我也就不再回拨了。”
他起身走向冰箱,王大帅在他身后说道:“啤酒,谢谢。”
陈叔把饮料换成啤酒递给王大帅:“怎么了,看你情绪不高,什么事能让一向无所畏惧的少爷变成这副模样?”
王大帅狂灌啤酒,摇头:“没什么,只是今天他们行为超过了我们的预料。”
“不怕,明晚大约我们就能抵达南海,那里足够广阔,你想说什么,做什么,对着那些东西做任何事。”陈叔说,“所以说少爷笑一个嘛!”
“嗯。”王大帅仰起头,“我爸说什么了?”
“他可能会过来,但不一定。你姐姐或许也会过来,因为明天对我们太重要了。你知道吗少爷,我们从拥有这艘游轮起,我们就在筹备这一天。”陈叔说,“老爷说如果你想活下去的话,那么就残忍一点,只要你吃掉它们的心脏,或是吃掉它们的血液,缠绕你身体的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这艘船存在一天,那我的使命就能再存在一天,你能活下去,那么我死也没有关系。我知道你也担心你的同学们,但是你的另一位同学能救他们,这就是老爷邀请他们游玩的原因。
“老爷设置好了一切,我们的安全、这件事情的危害、对人类社会安全的威胁他都能解决。如果有必要,我们会请求政府。实际上它们一直注视着我们,南海上一艘航母和一队驱逐舰编队等候着,他们和我们一样担心,甚至比我们还要清楚这件事情的危害,我们一旦联系他们,他们就一定会赶来。”
陈叔站起来跺跺脚,立柜从脚下伸出,铁质镂空的黑色背景板上设置了一只只卡扣,每两只卡扣上固定着一只枪械。
“这就是我们和他们对抗的资本,当然这是合法的,国家授权使用。如果你的那位同学阻止不了它们,那我们就必须要动用自己的办法了。虽然能想到一旦动用它们那就证明那时候到了生死存亡之际,但是没办法啊,作为返祖的生物们,为了不让它们危害人类社会,我们只能选择抹杀他们。你明白吧?”陈叔在立柜顶端按下按钮,立柜立即退下和甲板融为一体。
“你说的同学是谁?”王大帅看着脚下问。
“不知道,真到了那个时候,他会如救世主一般耀眼登场,那时候,即便我们再强,也只能成为他的陪衬。但是,成为他的陪衬,对我们来说也不会跌失身份,毕竟那是神仙嘛。”陈叔笑笑说。
“我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是明天?”王大帅追问,“明天不是我们任何一人的生日,也不是什么节日,农历上来看禁忌远行啊。”
“没什么特殊的,只是想到了而已。今天是周末,周末出来游玩不显得那么突兀。若是再晚一段时间,你们就出不来了。”陈叔叹息说。
“什么?”王大帅再问。
陈叔幽幽地回答:“因为过几天你们就会成为老师口中的‘准高三’,若是那时候再叫你们出来游玩,会被老师以‘你们是高三了,学业为重,夏游这种事还是等到高三毕业吧。这段时间是最为关键的时刻,你们这些差生还不努努力再等什么?等没有拿到毕业证、录取通知书时的痛哭么?还是那时候的悔恨呢?’的借口拒绝。”
王大帅目瞪口呆,半响才说道:“原来就是这么简单么…我还以为有什么特殊情况。”
陈叔点头:“就是这样。虽然我们有办法把你们从教室内掳走,但是那样就丢了面子。老爷很看重面子,所以他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的。”
“嗯。”王大帅再说,“我爹,还说了什么?”
“他叫你小心些,如果你不放心同学们,我们会在中途以游轮受损的名义联系中国海军,然后把他们送上海军军舰抵达海南登陆乘机回家。但是你,必须跟我们一起。”陈叔说。
“他们好不容易出来,再等等吧。”王大帅看向窗外,心中一片悲鸣。同学们愉快地在甲板上嬉闹,在泳池里沉浮,他们不会想到出海之后他们的生命将会绳系到别人手里。
王大帅当然不想他们嗝屁,但是如果太早说归家的话势必会让同学们心中非议不断。与其背后遭人议论,还不如提到明面上来。
他想了想说:“陈叔,我是这样想的。抵达南海之后,明天下午七点,我们就联系军舰,同时我们做好准备与它们开战,但在军舰抵达前,我们只能避其锋芒,军舰抵达后,同学们上了船,我们再硬刚。”
“你是少爷听你的。”陈叔说,“除了这些还有什么?”
王大帅摇头:“没有了。”
陈叔说道:“我们再来复盘一下你的想法。你的想法就是我们提前联系军舰,在遇到它们之前军舰接到我们的消息就会过来,所以不管我们几时遇见它们,首先要做的只能是逃,因为我们首要确保同学安全。随后军舰抵达,同学们逃往安全地带,我们可以做任何事了,是吗?”
王大帅点头:“就是这样。”
陈叔低喝道:“但是这样……不行!!这样的话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我们提前遇到了它们,我们没能撑到军舰抵达怎么办?你难道要拉着你的二十四位同学,我的四十五位船员一同坠海是么?洋面何其广阔,一旦坠海,等待我们的只有沉入海底!所以你的这个要求我不能答应。船上我的水手们,你的同学们不会答应。”
王大帅呆住了,他木楞地盯着陈叔,眼角含泪。陈叔继续说:“我们不知道那东西有多厉害,或许子弹都不能刺透它们的肌肤,那时候我们唯一的依仗都失去作用,这样情况里还能保证活着么?我们什么都保证不了。为了绝对的安全保障我不可能同意你的想法,因为你的想法就像是拉着他们要去世界尽头,要去幽冥黄泉,带着他们下地府!”
许久,他拍拍王大帅的肩,擦掉他的眼泪:“抱歉我的话重了。我可以答应你晚些时间联系军舰,我会在我们抵达南洋的界限之时才联系它们,那样才能保证他们和我们的安全。少爷,很多事情你还需要学习,你已经十八岁了,不能再孩子气般的玩闹了。不管你想不想,我们的宿命就是保护世界啊。”
陈叔看着王大帅,眼神时而温和时而暴虐:“你还记得十五年前五月的那场地震么?六万人被废墟淹没,十数万人流离失所,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只是因为我们未能关上那扇门。地牛的躯体在那座空间里爆炸,如果我们关上了哪扇门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可是那扇门只漏着手指宽的缝隙我们也关不上了。
“十五年前那场灾难是我们第一次知道这种生物,所以当我们找到它时我们显得那样手忙脚乱,我想,如果我们没有打开那扇门,那么那场灾难永远不会发生。直到今天,那扇本该关闭的门还未关上,地牛的躯体依旧在那片空间里爆炸,哪怕只是它细如针尖的肌肉膨胀爆炸,对于人类来说,那就是灾难。所以,少爷,我们不能遗漏任何细节,我们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当然我们也可以使用以往的办法把它们赶回去最好。但是这次不同,我们明确的知晓它出来了,它吞噬了地牛的躯体返祖成了什么样我们并不清楚,现在它们聚集在南海的中沙群岛附近,会造成什么样的危害我们同样不能够预料,倘若它们冲进内陆河流,那时候便是生灵涂炭。”
王大帅再次呆住,他从未听陈叔讲过这些,十五年前的地震依旧持有强烈恐惧。那天整座教学楼剧烈摇晃,玻璃碎裂刺穿了幼稚园同桌的头颅,鲜血洒落到桌面,血浸湿袖套怎么也擦不掉。如今的那些生物像是血一般浸进他的肌肉里,寒冷自血液中漫出。
他缓缓抱住胳膊,现在还能察觉到那时同桌血的冰冷。但紧接着他被强有力的臂膀抱进怀里,温暖从他胸膛上传到心脏,驱散了寒冷。
陈叔轻轻抱住了他,轻声说:“那天我们都失去了很多亲人,所以我不敢再失去任何人了。少爷,听话。”
王大帅注意到了陈叔在说“失去很多亲人”时身体微不可察的颤抖了一下,他知道那天同样对他记忆深刻,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噩梦。
“嗯。”王大帅说,“仅靠我们的确没有办法保证同学们的安全,倘若加上你说的那位超人同学呢?”
陈叔松开他,双手依旧按在他肩上,一字一顿说:“我们不能把自己的安全委托到别人手上。包括我们邀请出海游玩的这些同学,从他们踏上我们公司飞机的那一刻起,他们的安全我们就已经接手了。”
“知道了。”王大帅低下头,不敢直视陈叔眼睛。他知道自己想错了,从自己那可笑的想法被陈叔二口否决时,他就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多么幼稚可笑。
是啊,他不该把同学们的性命当做是玩笑像砝码一样不断垒砌,即便它掉落也不觉得心疼。他们是一位位活生生的人,他们有父母和羁绊在岸上等着他们。
他们还有自己的追求不该在这里葬送汪洋阔腹,那么多美丽的理想和愿望等着他们各自实现。
陈叔的话像老师一样点醒了他,陈叔就是王大帅的老师,老爹不在时,只有陈叔时常陪着他出海游玩,指着星空给他讲述怎样通过星辰辨别方向,几千年的古人没有指南针,没有航海图,他们就只能通过北极星、紫薇星、牛郎织女星找到回家的路。
那时他问陈叔说多云天气怎么办?他说那就只能随波逐流了,那他们的命就交到了妈祖手里,妈祖是救苦救难的海神,她会寻到困难的船夫,引导他们寻到岸边。
“嗯,乖,去找同学们玩耍吧,作为组织发起人可不能半途退场,因为他们需要我们暖和气氛,否则就会冷场,去吧。晚上你们在厦门岛南端假日酒店休息一晚,我去准备这几日的物资,否则饿坏了你们这群小公子小姐我可担待不起。”
王大帅推开门,船员们在一层甲板上抽着烟,烟蒂扔了一地。见到王大帅出来,他们急忙掐灭手中的烟,把地上的烟蒂在几秒钟的时间内收拾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