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光照在潮湿的地面,细听之下,墙角还有老鼠在窜动。洛晰被蒙着眼睛、塞住嘴巴,结结实实的绑着。洛晰刚一惊醒,脑后便一阵疼痛。被一棍子打晕的种种记忆随着疼痛全都钻进脑海里。他看不见任何东西,也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只能靠听……
漓城的东海岸有处码头,位置偏僻,场地也小,平日里大多靠着来来往往的轮船运输货物,维持着经营。每日轮船停靠码头,巨大的声响扰得附近的人不得安生,却也不见有人处理,便始终如一的运作着。
洛晰听到了海浪声,还有轮船靠岸巨大的响声。他看不见任何东西,发不出任何声音,甚至无法动弹……他被打了药,现在的他,即使没有被绑住手脚,也逃脱不了。
此时,绝望肆意蔓延,洛晰好似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处置。他感觉自己被运到一辆车上,一直在移动中。
过了很久,车停了下来。迎面走来两个膀大腰圆的男人,胳膊上还有纹身。
“哥们儿,干的怎么样啊?头儿要的找齐了吗?”
“喏,你看……”男人打开货车后车厢,数十个年龄不等的孩童如羔羊一般被捆绑着。他们都被打了药,没有一点气力挣扎。
“成,我也给你们送来一个……”
车厢被打开,透进来的光照在蒙着眼睛的黑布上,洛晰迅速感觉到了。没等他反应过来,洛晰就被扛到另一辆车上。洛晰察觉到自己被移到一处拥挤的空间,除了他自己,还有很多人。
他没有办法做出任何动作,他不知自己将要被送到哪里,更不知自己该如何逃脱……此刻的他,被恐惧淹没了全身,心中竟麻木起来,与其这般,还不如直接让自己死了……而不是如今,像是被下了判书,时刻静候死亡的到来……
轮船的鸣笛声起,他们被神不知鬼不觉的运出了漓城。这些男人像是经常做这种营生,避开检查,一切娴熟的很。
就这样,船只朝着不知名的航线驶去,宣告着他们噩梦的开始……
锐锋中学里,韩桉晨心不在焉的收拾着书包。洛晰已经失踪一周了……一直到现在,没有任何消息。今天是周末放假的日子,学生们都陆陆续续走完了……
“桉晨,我去趟卫生间,你等我回来收拾完,我们一起回去……”
“嗯嗯……”韩桉晨点了点头。
他走进赵菁美班里,其他人都已经回去了。自从洛晰出事后,韩桉晨一直紧绷着自己的神经。他坐在赵菁美座位上休憩片刻,等着她回来。
他刚坐下,一个转身的功夫,桌箱里的书被衣服勾住,掉落在地上。韩桉晨俯身捡起,却发现了藏于书下的笔记本……
这是洛晰的笔记本……秀气中略带点稚嫩的字迹,就算再过几年,韩桉晨也忘不了。曾经每天夜晚,笨拙又努力的少年打着台灯,在宿舍笔耕不缀,一笔一划,韩桉晨都看在眼里,他怎么会忘记……
细看之下,这一篇一篇的,是洛晰的日记……尽管前面好几页已被撕掉,从后面看,是洛晰记录的和韩桉晨在一起的一点一滴的时光……
“桉晨,我好了……”赵菁美进门,看见韩桉晨手中的笔记本,瞬间愣住了……
“小美,你来了……你能告诉我,为什么洛晰的日记本,在你这里吗?”他举起日记,示意让赵菁美解释。
赵菁美一言不发……
“所以,之前公告栏上的日记是你贴上去的?洛晰被人排挤欺凌也是你干的?你早就知道洛晰的事情,你却从来不告诉我……”
“你让我怎么说?是让我告诉你洛晰喜欢过盛俊阳,还是告诉你洛晰喜欢的是你?是……我早就知道洛晰的事情,是他让我不要告诉你的……”
“那你为什么要把他的日记公之于众,让他成为众矢之的!为什么!”韩桉晨怒吼着,他从没想过这会是小美干的,他真的不理解她为什么这么做……
“为什么?韩桉晨,我今天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我不喜欢洛晰这个人!我们和好之后,莫名其妙出现一个他,不管我们去干什么你都带着他,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我以为我们能都成为朋友……”
“朋友……韩桉晨,你自己相信你们的关系是朋友吗?他喜欢你……那我呢?我算什么?我是你的女朋友,你放任一个喜欢你的人在身边,你却告诉我,你们只是朋友……你自己信吗?我问你,他和第三者有什么区别?难道我不应该讨厌他、恨他吗?”赵菁美这般歇斯底里的吼着,把积攒了很久的怨愤全部发泄出来。
“所以你就散播他的日记,让他难堪?”
“对!总不能让我看着他抢走我男朋友而什么都不做吧……”
“我们只是朋友……”
赵菁美笑了,“朋友,韩桉晨,你真的看不清自己的心吗?只要他出现,你的眼神都变得不一样了……我认识你这么久,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个样子,只有他出现,你的眼睛才有光……你只是不敢面对罢了,你从来都不敢面对自己的内心……”
赵菁美的话一字一句戳在韩桉晨的心上,他确实理不清自己的情感。因为总是会陷入矛盾,他也就尽可能的不去想。
“对不起小美,我没有考虑你的感受……洛晰在厕所被侵犯还有聊天记录的事……”
赵菁美打断韩桉晨的话,“这些你不必问我,不是我干的……”
韩桉晨抬起头,眼神里满是憔悴。
“洛晰失踪的那天……你也在现场,你知道他去哪了吗……”韩桉晨有些哽咽的问着。
“我不知道……”
这个回答他心里已经猜到,但亲耳听到之后心中还是很失落……
韩桉晨想了许久,平复好自己的情绪。他看向赵菁美:“小美……对不起,我们分手吧……”说罢,他拿着日记本独自离开……
赵菁美就这样看着他离开,泪水瞬间涌出眼眶。
“渣男……你会遭报应的!”
韩桉晨出了学校,他接到了来自他父亲的电话……
“儿子,那天晚上追你们的几个人抓到了……”
“真的嘛?爸,他们现在在哪里?我立刻赶过去……”
“你直接去警局找你张叔吧,他被委任处理这个案件……”
“好!”
韩桉晨立即骑车赶到警局。他刚一进去,看见那天追赶他们的几个混混抱头蹲在墙角。
“洛晰在哪里?你们几个把他带到哪里去了?洛晰在哪里?”韩桉晨愤怒的冲上去,问他们把洛晰藏到哪里去了……警局的警察立刻拦住了他。
“小晨,你别激动,我叫你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张警官示意让警察放开韩桉晨。
“来……坐下说……”
韩桉晨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对不起,张叔,是我冲动了,我准备好了,您说吧!”
“小晨啊!这几个人是今天早上在南街被抓捕的。据你的描述,当时你和你同学被这几人追赶,情急之下躲在一处角落的旧油桶后面。他们走远后,你有事先离开,等到再回来,你同学就不见了……我们原先也以为是这几人抓走了你同学,他们的嫌疑最大。但是他们被捕获之后,说并没有绑走你同学,那天他们没有找到你们,以为你们跑远了,便去了别的地方……我们查了附近的监控,他们确实走远之后再没有回来。也就是说,你同学的失踪,并不是他们干的……”
“怎么会……张叔,当时只有他们在追赶我们,洛晰腿上还被他们打了一棍子,他们怎么可能和洛晰的失踪没关系……”
韩桉晨不敢相信的看着他们,张警官起身拿出一份档案。
“小晨,你看……这里是漓城近几年的失踪人口资料,最早的是五年前,东街区发生一起失踪案,再到近几年,失踪人数越来越多。这个是今年近两个月,漓城附近地区失踪人口资料,将近有数十名。这些失踪人口5岁到18岁不等,但是他们都有共同的特点,全是男生……”
韩桉晨听后,头皮一阵发麻。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张警官,“张叔,洛晰的失踪,是不是也是和他们一样……”
张警官点点头,“就目前来说,极大可能是这样。而且这些失踪人员极有可能被拐卖。他们的手段非常厉害,从来没有露出一点蛛丝马迹。不光是漓城,这股势力似乎分散在全国的多个地区,每年都神不知鬼不觉的让很多人再无音讯,就此消失……”
韩桉晨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起初他以为只要找到那几个混混,就能找到洛晰,可没想到,洛晰面对的,可能是更加恐怖的深渊……
韩桉晨多么后悔,后悔那天晚上自己没能带洛晰一起离开,让他一个人待着那里……如果自己当初快点回来,是不是洛晰也不会被人抓走……他自责,他惭愧,凌珏说的没错,每次在洛晰需要他的时候,他都不在身边……
走出警局,韩桉晨看向天空,厚重的云层遮住阳光,不肯让它透过。韩桉晨的双脚万分沉重,后悔和自责裹挟着他,胸口闷得喘不上气,心脏一点一点的抽痛。
回到家里,韩桉晨翻开洛晰的日记本,前面很多页被完完整整的撕下来,不过他知道,前面是洛晰暗恋盛俊阳时写的。那个时候,他还不认识洛晰……后来和洛晰熟络之后,也不知道洛晰都是什么时候写的这些东西,自己居然从来没有发现。
翻看日记本剩下的内容,字里行间,韩桉晨仿佛看到深夜里一个人写日记的洛晰。
“11月1号 星期二 好久没有写日记了,我记得距离上次写日记应该都过了小半年了吧!虽然是日记,可我总是偶尔闲暇时候才会想起来写一写。这半年真的发生了很多事呢,我也变了很多……回看前面的日记,竟然每一篇都是和盛俊阳有关。那个时候我真的好傻,总是对着一个不值得的人一厢情愿,人家根本都不拿我当朋友,在他眼里,我可能是跟班、随从或是小弟吧……无所谓了,当初确实是喜欢过他,不过一切都过去了,我真的放下了。
放下之后,我渐渐的找回了自我,重视自己的喜怒哀乐,自己照顾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就连凌珏都说我最近好像心情不错,我最近确实挺开心的。我交到了一个新朋友,也正是在和盛俊阳彻底闹掰的那一天,我遇见了他。他叫韩桉晨,初次见他,觉得他真的好奇怪,染的红色的头发,一副很不好惹的样子。我本以为自己和他不会再有交集,可自从那天之后,他经常来找我,总是带我去各种地方吃好吃的。我有时觉得,他是不是自来熟啊,我这么无趣的人,干嘛老是围着我打转……
经过后来的相处,我渐渐发现,他真的是一个很温暖的人,而且人还有些憨傻。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和这样的人成为朋友。有了他,我的生活多了很多乐趣。他给我教题,送我很多好看的书,总是把他的mp3给我听……我总是想,这家伙怎么对自己的东西一点占有欲都没有,不管有什么,总是会和我分享。反倒是我,总是拿他的东西,弄得我有些不好意思。
他就像是太阳,和他在一起我心里总是暖暖的。我觉得自己最幸运的就是能够遇到好朋友,以前是胖胖和凌珏,现在是韩桉晨。总之,能与他相识,这是我的幸运!”
“……”
“1月9号 星期一 刚放寒假,老韩就约我一起出去玩,他带我去了游戏城,这地方我从来没有来过,我也不太会玩这些设施……不过他总是带着我,虽然我老是输。比起打游戏,我还是觉得抓娃娃有意思。老韩真的很厉害,我有时候想,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人,各种事情他都精通,哪怕是学习,以他的能力,只要他认真一点,成绩绝对都是名列前茅的。
他下午要回老家,我和他在饭馆吃完饭后便送他去车站了……我看着他离去,心里感觉有点不舍,希望他一路顺风,假期快乐!”
“……”
“2月16号 星期四 昨天晚上和老韩要一起去吃晚饭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个女生,她叫赵菁美。我知道她是韩桉晨喜欢的女生,看样子他们应该是和好了。赵菁美很漂亮,穿搭也很好看,她性格活泼、开朗,这样的女孩没有谁会不喜欢吧。她对我也很热情,我有点不知所措,我知道自己不应该太内向,可我总感觉有点小尴尬。
突然,有种可怕的念头在我脑海产生,难道我是在吃醋吗?我是在因为老韩和她复合而感到不开心吗?不对,我不能有这种想法,我们难道不是朋友吗?我难道真的又喜欢上了老韩吗?
这样的念头在我脑海里肆意生长,昨天晚上,我借着月色看向他,我好像从来都没注意过他的长相。平时看向他,总是被他红色的头发吸引了注意。他有着很深的眉毛,眉宇间英气十足。鼻梁高挺,但不凌厉。或许是爱吃的原因,脸有点胖胖的,增添了几分憨傻的气质。他不是一眼就让人感到惊艳的长相,但看久了就会觉得很舒服。
我看着他,心里突然难过起来,可能我真的喜欢上了他,莫名其妙的占有欲和心里难以平静的难过,都在印证着。只是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连我自己都没有察觉……但是我知道,如何我不能压抑好我心中的那份喜欢,我和他迟早也会渐行渐远,有了盛俊阳的前车之鉴,我甚至都能想象到有一天被老韩知道,他会怎样想尽办法的远离我……最后连朋友都做不了……
我不能让这种事发生,我必须要做好一个朋友该做的,不能越界……我只要能和他做朋友就好……”
“……”
“2月27号 星期一 昨天晚上,韩桉晨告诉我一件事,她的妈妈过世了……曾经我单纯的以为他只是请假回去处理一些事情,后来我打电话问他,他说他回去照顾他妈妈一段时间,我以为是真的,我便信了。可是当他亲口告诉我真相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我不敢相信这些事是真的,我更不敢想他那个时候该有多难受。我对他说对不起,他说这和我没关系,我不用说对不起……可是,我是他的朋友,在他最需要我的时候我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还傻乎乎的以为他没事……
我心疼他,他那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要经历这些事……我看到他把头埋到被子里,遮掩自己哭声的时候,我的心都碎了……他虽然做什么事都很厉害,但他也只是一个学生,甚至他还比我小一岁……
韩桉晨,谢谢你做我的朋友,我也一定会尽我全部的力量守护你的! ”
“……”
看到这里,韩桉晨合上了日记,后来的事情他都知道。洛晰事事以他为先,结果二人反生隔阂,逐渐演变成现在这样……
韩桉晨这才注意到自己流下了眼泪,他拭去泪水,将日记本锁到柜子里,希望有一天,等洛晰回来,自己能亲手还给他……
外面的天气并不好,稍微起了一点风。赵菁美独自穿过小区的公园,走到一幢别墅门口。她用钥匙打开房门,落寞的将书包扔在沙发上。一位中年女性走出来,“小美,你回来啦!”
“妈,你在啊!我还以为你出去了……”
女人拿出信封,递给赵菁美。
“这是你爸这个月给你寄的零用钱,还有你之前说想去国外念大学,你爸也安排好了。里面有学校的简介,你自己看看……”
赵菁美打开信封,这是美国的一所私立大学,以哲学、心理学享誉当地。
“妈……”赵菁美叫住她。“爸爸真的不会再回来吗?”
“是……小美……你要是想他,就给他打电话吧……”女人失落的神情难以掩饰。
“不,妈,我不想他……我问你,你恨他吗?”
“恨啊……我真的好恨,他骗了我们母女这么多年……可现在我还能怎么办?我们连离婚都离不了,就只能这样了……”
赵菁美知道,她是为了自己,才不能离婚……赵菁美看向手中的学校简介,手逐渐握成拳……
“妈,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让他乖乖回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