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搭救之恩无以为报,云微愿当牛做马,报答恩人。”一出望春楼云微就跪在了君凌面前。
看着明明比自己年长却看起来还要瘦弱几分的云微,君凌又想起了云微临死前仍然极力护着自己的模样,心里酸涩泛起。
她将云微扶起,嗔怪道,“别人都是以身相许,怎么到我就是当牛做马了,是我长得不够好看吗?”
云微被君凌的调侃吓到,慌张道,“云微身份低微,自知不配。”
君凌轻笑,“我缺个贴身侍女,你可愿?”
“云微自然愿意!谢过公子。”
误会还是要澄清,但不是现在。
君凌带着云微从侧门回了将军府,因为府中事务繁杂,哪怕君凌多带了个人回来,也只是查了查底细,并没有过问。
存在感低,有时候确实是件好事。
但以后不会了,人善被人欺,她得尽快成长起来。
君凌搭救云微,除了上一世的缘分,还有一个重要原因。
云微虽出身微寒,却天赋异禀,过目不忘,并且绝对忠心,对君凌来说是个极大助力。
到了殿内,君凌卸掉了乔装,解释道,“如此行事方便些,没有打算骗你。”
云微也是一怔,随即恢复了神色,“小姐行事自有道理,云微只管报恩,不会多问。”
君凌将处境简单和云微交代了一下,“跟着我可能比较苦。”
“云微不怕。”
君凌从衣柜里翻出来袄裙给云微换上,云微想要推脱,君凌坚持道,“刚说了从此以后,我们荣辱与共,听我的,这屋里炭火少,别冻坏了。”
“多谢小姐。”
“三日之后的冬日宴,我们得准备一下,一会儿我跟你说些细节。”
“好的,小姐。”
腊月二十二,帝京一年一度的冬日宴。
冬日宴是帝京冬天最盛大的宴会,每家每户都会在这个节日宴请亲友,共同祈盼家庭和乐,姻缘美满,官宦人家则会被邀请携家眷入行宫与皇家共度。
当朝皇帝祁玧,三十有六,为政以仁,臣民爱戴,共有皇子六位。
皇长子祁璟,年方十八,儒雅宽和,最是勤奋,颇有威望。
二皇子祁瑛,比皇长子晚二月生,长相俊美,但性格洒脱直率,精通六艺,善察人心。
三皇子祈瑞,年方十七,放荡不羁,不拘小节,与众皇子关系融洽和睦,心思纯净。
四皇子祁珃,年方十七,体格强健,五官硬朗,痴迷武学,武艺超群,不善言辞。
五皇子祁珩,年方十六,光风霁月,飘逸绝俗,但因出生时难产胎里受损,体质不佳,寒冬飞雪里月白的衣衫将人衬得更加苍白疏离。
六皇子祁珞,年方六岁,顽皮捣蛋,曾因为锯断太傅授课桌椅,被罚站听课一月。
……
行宫设在郊外,亭宇舫榭交错,寒梅傲雪而绽,金席玉箔,珠栏玉壁,钟鸣击磬,丝竹悦耳,不胜繁华。
君凌作为名义上的将军府嫡长女,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上一世,君凌在冬日宴被人设计在宴会之上与穆婉同台献艺,结果成为了整个帝京的笑话,而穆婉则一战成名,成了帝京第一才女。
这一次,她做足了准备,迎接这场“鸿门宴”。
过午时分,官员携家眷陆续入行宫。
穆婉身着刺绣月华锦衫和金丝绣花长裙,眉眼含春,一颦一笑都透露着温婉,一出场便吸引了全场的目光和赞叹,“不愧是帝京第一闺秀。”
唐雨柔身着百褶如意月裙,发间点缀蝴蝶玉钗,俏皮可爱,若不言语,倒也有几分轻灵之气。
户部尚书之女方颜笙,面若桃花,双眸似水,让人如遇春花,心生欢喜。
礼部侍郎之女宋卿五官清雅脱俗,清冷却不失风情。
……
这场景确实称得上繁花锦簇,美不胜收。
“煜王殿下来了!”人群中一声惊呼,吸引了无数少女目光。
祁煜身着黑金刺绣锦袍,长身玉立,丰神俊朗,神采奕奕,确实显得风流倜傥。若不是经历了一世煎熬,君凌也要被这副相貌做派骗了去。
但仔细想想,作为当朝皇帝唯一封王还能留京的庶弟,必然是颇有心机与谋算的。
“煜王殿下今年二十有六了吧,怎么才和丞相府定了婚约。”
“据说煜王殿下多年正妻之位空悬,就是为了等穆大小姐及笄,这样深情的人,哪里能找到第二个。”
“穆大小姐年方十二,这年纪差的是不是有点大…”
“煜王殿下玉树临风,待人宽和,年龄哪里是问题啊!”
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着。
君凌来的晚,未与众人聚在一处。少女肌肤胜雪,身着素绒袄裙,与身侧侍女交谈间,明艳娇媚的脸上笑容如花般绽放,眸子灿若星辰,不需要额外的装点,不张扬,却美的浑然天成。
风雨前的放松时刻,君凌分外珍惜,未曾发现宴会场上一道道目光涌向了她。
喧嚣与沉静之外,皇子们亦在把酒言欢。
“廊边角落里那位是谁?”三皇子祁瑞被这清丽的身影吸引。
“是将军府的君凌小姐。”侍从恭敬道。
“唐君凌?怎的未曾听过。”
“三弟有所不知,这君凌本是唐家嫡长女,但却因着什么缘故,未冠唐姓。”祁璟解释道,言语间让人如沐春风。
“倒是稀奇。”二皇子祁瑛附和。
丝竹起,歌舞出。
帝京重臣悉数到齐,皇家贵胄皆已落座。
皇帝祁玧端坐于金銮御座,手持金樽举杯相邀,“冬日盛宴,宾客满座,朕心甚悦,与诸君共饮冬梅酒,祈愿国泰民安,顺颂无忧。”
众人同贺,“谢陛下圣恩,愿国泰民安,顺颂无忧!”
饮美酒,品佳肴,赏美景,祈福愿,和乐融融。
“陛下,年年歌舞都没什么新意,不如今日换些花样。”仪妃微微含笑,柔声提议道。
“有何新意?”宴会盛况,皇帝祁玧也兴致颇高。
“早闻丞相千金才貌双绝,今日一见果然惊艳,听闻其能一舞惊鸿,不知可否有幸得见?”仪妃眼波流转,心有成算。
“能为陛下、娘娘和诸位长辈献艺,婉婉自是欢喜,只是冬日宴乃是众人之乐,不知可否有幸邀诸位姐妹共同献艺。”穆婉娇羞道。
“听闻将军府君凌小姐惊才绝艳,又与穆婉小姐有同日生辰的缘分,不如一同献艺,岂不美事一桩?”宴会之中不乏有起哄之人。
君凌纵观全局,心下了然,这便是迫不及待出手了。
上一世,君凌在宴会上被众人拥簇着献艺。穆婉提议由自己舞蹈,君凌抚琴。
君凌起身向前时,被人使绊整个人栽倒在宴厅一侧,抚琴时琴弦尽断曲不成调,而穆婉则优雅从容独舞于宴厅中央。
一舞毕,穆婉被盛赞宠辱不惊、翩若惊鸿,而君凌则成了整个帝京的笑柄。
君凌垂首恭谨道,“那君凌便恭敬不如从命,穆小姐,请。”
穆婉对君凌淡然的反应很是不爽,表情都变得有些不自然。
君凌起身后,果然有人使绊,此次君凌视若无睹的踩了上去,那人怕被揭穿,也不敢作声,只能自己忍下。
君凌暗爽,若无其事地走到宴厅中央向琴而坐,穆婉唇角微挑,等待君凌出丑。
君凌轻抚一下琴弦后,却起身走向了皇子席位,恭敬行礼,“不知可否借五殿下古琴一用。”
祁珩看着面前稳重自信的君凌,有种似曾相识的错觉,并未拒绝,“砚行,拿琴。”
“她搞什么鬼,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向五皇子借琴!”
“琴艺不精怎能配的上用五殿下的琴!”
“这下弹不好可怪不得琴了!”
“她这是为了狐媚皇子吧,真是不知羞耻!”
君凌忽略的耳畔的聒噪,“多谢殿下。”
砚行放好古琴后,君凌端坐琴前,向穆婉点头示意,手指随即在琴弦间舞动。
一曲梅间惊四座,众人皆叹妙琴音。
“这是失传已久、难度极高的古曲梅间!没想到君凌小姐竟然弹奏的如此轻松!”
“君凌小姐果然低调,如此惊才艳艳,竟然多年不露!”
“今日君凌小姐一身素绒装扮与这寒梅相映,再配上这古琴曲,真乃视听盛宴!”
众人忙着赞叹,完全忽视了努力跟上节奏的穆婉,穆婉衣衫下秀拳紧握,愤恨难忍。
今朝穆婉本做足了准备,设计君凌无法完成弹奏,不料君凌临场换琴,完美演奏,倒显得她手忙脚乱、自顾不暇。
君凌其实不善琴艺,但前世因为祁煜喜琴音,她遍寻五国得古琴谱,苦练数月,谁知还没机会展示,就被设计惨死。
君凌其实吩咐云微带了古琴,只是傍晚时分在行宫散步时,遥见祁珩抚琴,便心生一计。
找祁珩借古琴,完全是为了更吸引众人的注意。
君凌心虚地归还古琴,不知祁珩是否发现了端倪,“君凌多谢五殿下割爱借琴。”
祁珩眼里波澜不惊,“泠泠弦上,静听梅风,闻曲如此,乃幸事。”
君凌看着面前仿若谪仙的祁珩,心尖一颤,上一世,好像没有什么交集。
月朦胧,宴阑珊,一场宴会过后有人欢喜有人忧。
几乎是一夜之间,帝京风向突变,人人皆知将军府嫡长女君凌才貌双绝,琴音胜仙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