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陆陆续续又上了几轮,大监才带着侍卫们回到灵泽宫。
走在前头的几个侍卫,手中各自捧了几个瓷瓶珍宝。
李昙穗认得那些那些东西,是前些日子赵衍赏赐给白新容的。
后来这些赏玩之物又被白新宜看中,去了她的房里。
不过,李昙穗想不明白这些东西怎么会跟白新宜假孕一事有关。
正疑惑着,后头又走进来两名太医。
“启禀陛下,奴才奉旨搜查邀月轩后,发觉这些瓷器和物品有异,便请了二位太医查看。太医查验后发现,这些物品上都被放了些其他东西。”
大监俯着身子回禀,示意侍卫们将手上的东西往前拿了些。
赵衍定睛一看,正色道:“这些都是朕赐给白贵妃的。”
“回陛下,正是,”大监唤着两名太医上前。
其中一名太医叩首回道:“卑职等经查验后,发现这些御赐之物上被涂了一层坊间秘药,会让女子脉象如同有孕,但不出两月便会失效。”
此话一出,白新宜突然再次挣扎起来,死命往白新容那边扑过去,却又被身后的太监们按住了。
妃嫔们四处顾望,眼中也带了些狐疑。
褚修华往田美人身边侧身,掩唇低语道:“御赐之物倒是无事,但东西是从白贵妃殿里出去的,莫不是真像白新宜说的,是白贵妃……”
“别胡说!”田美人截住了褚修华的话,惴惴不安地看着台上的赵衍。
褚修华声音不大,倒在场之人都听了个清楚。
赵衍面色黯然,开口问道:“白贵妃,你可知晓缘由?”
听到赵衍这样问,白新容顿时畏怯起来,嗫喏道:“臣妾……臣妾不知。”
李昙穗突然想起在白新容房里的那个花樽,紧忙说着:“陛下,臣妾近来在白贵妃殿里看到陛下赏赐的白瓷花樽,那花樽上也有异香。”
赵衍思虑片刻,命大监去了永恩殿,将那只白瓷花樽取来。
白瓷浮雕花樽取来后,赵衍认出来,这的确是他赏赐给白新容的。
“上去查验。”赵衍对太医摆摆手。
两名太医走上前去,拿起花樽仔细查看起来,又将白新宜殿里的瓷瓶拿来嗅闻对此,确实是同一种异香。
“回陛下,此花樽上也有秘药。”
话音刚落,李昙穗倒吸一口凉气。
照此形势,大抵是后宫中的妃嫔下的手,目的就是陷害白新容。
却不想白新宜把这些东西拿了去,也算是白新宜自找祸事。
“好心思,”赵衍眸色昏暗,“这后宫中还有这般玲珑之人。”
“臣妾管教后宫不善,陛下恕罪。”
见赵衍面色冷峻,李昙穗心下慌乱,连忙起身屈膝行礼。
“与皇后无关,心思阴毒之人防不胜防。”
见赵衍没有责怪,李昙穗才放下心来,在赵衍的示意下,重新入座。
赵衍目光转向大监,问询道:“齐庸,东西送到永恩殿之前,都是哪些人过了手?”
“回陛下,御赐之物向来由宫库看管,珍奇珠宝出库之时,宫库总管会一一清点查看。随后便封了箱,由奴才一路送至永恩殿,期间并无人接手。”大监齐庸低头禀报着。
“传宫库总管。”
“是。”
东西出库之后便会封存在木箱中,由齐庸亲自送至永恩殿,这期间根本没有机会下手。
而赏赐之物刚到永恩殿,就被白新宜要了去,总不会是白新容和白新宜自己给自己下了药。
所以嫌疑最大的只有宫库总管。
齐庸脚步快,不过一盏茶的时候,就把看守宫库的总管带来了。
宫库总管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连头也不敢抬。
李昙穗看着他明显心虚的样子,顿感内有隐情,她转头看向赵衍,只见他剑眉微微蹙起,定然也察觉到了不对。
赵衍直截了当地开口:“朕只问一句,是谁指使的?”
宫库总管闻言抬头,颤着身子对着殿内众人扫视一圈,最终停留在白新容的身上。
李昙穗心绪一怔,担心他收了指使要诬陷白新容,冷声开口:“欺君罪重,你可想清楚了。”
宫库总管的额头已经遍布冷汗,紧闭双眼不敢睁开,伏着身子一下下磕头。
正当李昙穗以为他想为真正的幕后之人遮掩时,只见宫库总管忽而直起身来,手臂一伸,直直指向白新容身后的宫女。
“是……是永恩殿的玉蘅姑娘让奴才做的,都是白贵妃指使!奴才不敢胡乱扯谎,求陛下饶恕!”
白新容闻言颓然松手,手中茶盏“嘭”一声摔落在地砖上,瓷器碎裂声在空旷的殿内格外明显。
“我……我没有!不是我!”
如同被灌了冷铅,白新容面色一瞬惨白,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她细眉紧皱,一双眸子尽是委屈,悠悠然就要落下泪来。
见形势不对,李昙穗急忙为白新容辩解:“陛下,绝不会是白贵妃,如果是她指使,又还怎会把染了药的花樽留在自己宫里那么久。”
赵衍始终面色平淡,只是打量着白新容和白新宜二人,不知在想些什么。
“将玉蘅拿下!”
赵衍勃然开口,目光深深看着满脸惊惧之色的玉蘅。
“陛下!奴婢冤枉!”玉蘅顷刻间就被冲上来的侍卫按在了地上,“是……是贵妃指使奴婢的!”
“朕相信贵妃,”赵衍眸色一暗,“若你再不供出真正主使,便去暴室尝尝全刑的滋味。”
玉蘅闻言神色慌张,嘴唇不停颤抖,支吾开口:“奴婢……奴婢没有说谎,是……是贵妃娘娘,都是贵妃娘娘指使的!”
赵衍冷然一笑,毫不在意玉蘅吓得快要晕过去的样子,吩咐侍卫将她带下去。
突如其来的拉拽吓得玉蘅脚步一软摔倒在地,冷着脸的侍卫全然不顾地拎着玉蘅就要往外拖去。
暴室是专门关押后宫犯错妃嫔和宫女太监的地方,里头什么腌臜刑具都有,只要进去,再轻的罪都得脱层皮出来。
想到这里,玉蘅全然慌了神,嘶叫开口:“是德妃!是德妃!”
话语一出,整个灵泽宫顿时安静下来。
德妃腾然起身,一改往日温和大度的样子,水葱似的手指直直指向玉蘅:“你胡说!”
“陛下明察!都是德妃指使奴婢的!”
玉蘅彻底不再装模作样,嘶叫着吐实。
“她担心贵妃获宠后自己地位会远远不及,因此让奴婢去找宫库总管,以贵妃的名义涂了那些秘药。若是贵妃中了药便是罪犯欺君,若是将这些物品送人,便是蓄意谋害他人,无论如何都是逃不掉的!”
李昙穗闻言震惊不已,德妃在宫里是出了名的贤淑。
每每妃嫔明争暗斗,都是德妃从中调解。
如果说是德妃下的手,不光李昙穗不信,在场的妃嫔也断然难以相信。
“你信口雌黄,污蔑本宫!”
德妃气上心头,捂着胸口喘息不已,她身边的宫女眼见不对,匆匆上前,刚好扶住即将摔倒的德妃。
“陛下面前随意攀诬,可是死罪!”李昙穗紧紧盯着玉蘅。
“奴婢说的都是真的!那包带着异香的药粉是德妃亲手交给奴婢的,当时那药粉还撒了些出来,若是搜宫定能有所痕迹!而且不光是此次下毒,还有梁更衣的死,也是德妃下的手!”
李昙穗仿佛被巨石砸向心口,迟迟反应不过来。
妃嫔们也是全然惊惧,宋贵人惊得徒然往后一靠,却不想撞倒了桌案上的香炉。
白黑混杂的香灰远远撒开,大片落在附近的褚修华和德妃的身上。
熏香味道呛人,褚修华忍不住猛然咳嗽起来。
而德妃则是重重喘息几声,如同突然被掐住脖颈一般,脚下不稳,重重侧摔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