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两场丧事办完后,南周皇宫也告别了前段时候的阴雨霾霾,步入鸟语蝉鸣的初夏。
因着赵佑的到来,李昙穗的日子也渐渐繁忙起来。
她心疼这个出生便与母亲分离的孩子,因此将大半心思都放在了顾养赵佑上,连带着对赵衍也冷落了几分。
可赵佑毕竟是早产生下来的孩子,天生身子弱,容易着风受凉,李昙穗初为人母,完全是手足无措。
但在白新容的帮扶下,赵佑一天天地康健了起来。
看着白新容驾轻就熟地抱住赵佑哄着的样子,李昙穗不由得轻笑出声:“寒酥,你还未生育,也没有年幼的弟妹,怎么照顾起佑儿却如此娴熟?”
白新容将赵佑抱在怀里,轻轻晃动着双臂:“我本来不会,但后来学会了。”
李昙穗闻言来了兴趣,问道:“这又是谁教你的?”
“你啊。”
“我?”李昙穗心中不解,她自己连赵佑都照顾不好,怎么可能教会白新容呢。
白新容一愣,随即勾唇笑笑:“其实就是你的慈母心怀教我的,你对佑儿这么无微不至,看得我也忍不住想要心疼他,便去学了些。”
“你不记恨杨才人指使褚修华陷害你?”
“穗昙,那你恨杨才人让你吃了三年多的避子药吗?”
李昙穗心上颤动,她听见赵衍说出杨才人所做之事的时候,是无比震惊和愤恨的。
她不敢相信朝夕相处的人,会是兰泽派来的细作,也不理解,杨才人竟然能隐藏那么深。
而在赵衍把赵佑送到自己手里的时候,杨才人眼中的不舍和沉痛却让李昙穗无所适从,甚至有些可怜她。
在过去的三年多里,杨才人也许夺走了原本属于李昙穗的孩子,但到了最后,杨才人辛苦生下的皇子,却记在了李昙穗的名下。
李昙穗摇摇头,回道:“寒酥,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恨她与否,在我心里,她其实就是兰泽的棋子,也是个可怜人。”
“穗昙,赵衍说的没错,”白新容将睡着的赵佑放回摇篮里,坐在了李昙穗身边,“你的妇人之仁用不对地方,只会害了自己。”
李昙穗听不懂白新容的意思,疑虑道:“你觉得我应该把对杨才人的怨恨,迁怒到佑儿身上?”
白新容摇摇头:“佑儿是你将来立身的根本,他会是储君,会是下一个皇帝,你该依靠他,而不是依靠赵衍。”
“可谁知道今后会不会有变数。”
“穗昙,你要相信我,赵衍不是什么良人,他心里只有他自己,”白新容坐正了身子,双眸谨慎地看向李昙穗,“切记,除了我和佑儿,你不必对任何人真心。”
白新容双眉紧拧,目光幽深地看着李昙穗,让李昙穗不由得觉得陌生起来。
“寒酥,你从前不是这样的。”李昙穗缓声开口。
白新容怔愣,勉强一笑回道:“是么?”
“你从前那样胆小怯懦,受了一点委屈就哭,看着就跟红了眼的兔子一样,”李昙穗又朝着白新容看去,“而如今,你却像变了一个人。”
听完李昙穗的话,白新容收回目光,坐在一旁沉默许久。
看着她这副怅然若失的样子,李昙穗又懊悔起来,她不该这么说白新容的,白新容所说的话,都是为了自己好。
“寒酥……”
“穗昙……”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止住了声音。
“寒酥,你先说吧。”
“穗昙,你还记得我刚进宫的时候吗?那会儿妃嫔们对我都不错,有些好事也会想着带上我,”白新容吐诉着,“可你也看到了,她们并不像表面一样善良,每个人的心里都藏着事,一旦发现自己的利益被侵犯,便会做出不好的事来。”
“……我不该劝你进宫的。”
白新容转头看向李昙穗,杏眼中带着些许情意:“我是自愿的,只要能跟在你身边,每天看着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寒酥,”李昙穗当然明白白新容话里的意思,她心中纠结,终于还是想着说清楚,“我承认,我对你有情意,我也不知道这份情意来自于岁潭,还是来自于李昙穗。但是,我们都是女子,这是违背人伦纲常的,你可明白?”
“是女子又如何?我喜欢的不是女子,而是你这个人,”白新容柳眉一紧,投身扑进了李昙穗的怀里,“你也跟我一样,不是吗?”
李昙穗不自觉地用手搂住白新容,她心知白新容说的没错,她对于白新容,也有难以言说的情丝。
“寒酥,我……”
李昙穗正要开口,就感觉面上一热,是白新容覆了上来。
随后,那温热的感觉从侧脸挪到唇上,与她纠缠在一起。
白新容身上淡淡的桃花气息萦绕在李昙穗的口鼻间,香气芳馨,独有风味,让人意犹未尽。
片刻后,白新容抬起身,面色深情地看着李昙穗,只见她眼神迷离,若有所思。
“寒酥,你……”李昙穗平复呼吸,对白新容突如其来的举动扰乱了心神。
“穗昙,你是舍不得我吗?”白新容浅浅一笑,随后指着摇篮说道,“我也不想停下来,可是佑儿看着我们呢。”
李昙穗回神,说着白新容手指的地方看去,赵佑正睁着双眼,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们两人。
“你怎么这么没把门,孩子还在呢!”
李昙穗推开白新容,面色泛红地将赵佑抱在怀里,轻声哄着。
“那如果孩子不在呢?”
李昙穗抬眼看去,白新容面若桃花,笑得格外明媚。
“你又不正经,让孩子看到算什么。”李昙穗红着脸斥道。
闻言,白新容眼神一亮,凑到李昙穗跟前,暗自欣喜地开口道:“那佑儿不在的时候,就可以不正经吗?”
“你若真闲得慌,就给佑儿缝两件衣裳,别成日里就想着这些,白费了你的好手艺。”李昙穗皱着眉不去看白新容,越说到后头声音越小,面色也更添了几分红色。
“穗昙,你觉得我的针线功夫好吗?”
李昙穗不明其意,以为她是要给赵佑做衣裳,便回道:“的确是好。”
“那这个荷包你可喜欢?”
说着,白新容变戏法似的从手中拿出来一个荷包,上头绣着蓝色和紫色的乌鸢花,系带上以珍珠和玛瑙坠着,看上去倒是清雅又绚丽。
李昙穗接过她手中的荷包,赞叹道:“这是你绣的?很美。”
“你喜欢吗?”
“喜欢。”
“那我给你系上。”
说着,白新容弯下身,把乌鸢花荷包系在了李昙穗的腰间。
李昙穗看着低身认真系着荷包的白新容,心中顿觉温馨,她顺着白新容的身影看去,只见白新容的腰间,也佩戴着一个跟自己身上一模一样的乌鸢花荷包。
“你也给自己绣了一个?”
白新容莞尔一笑,抬眼看向李昙穗:“是啊,我和你一人一个,刚好。”
“为何会想到绣乌鸢花?”
“世间的花各有芬芳,有的被看做清廉君子,有的被看做男女情谊,而乌鸢花不同,”白新容握住李昙穗的手,“它是属于你我二人的。穗昙,不要把它取下来。”
李昙穗轻声一笑,回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