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昙穗戴好面纱，跟随着卢阔台，来到总兵府中最大的一处院子。
见到了地方，卢阔台屈身行礼：“皇后娘娘，这便是元帅的住所了。”
“劳烦卢元帅了。”李昙穗颔首。
听到这声称呼，卢阔台显然压抑不住内心的兴奋，但嘴上还是谨慎道：“多谢陛下和娘娘厚爱，不过这正主儿还在里头……”
“陛下说卢将军是主帅，那你便是。”
“是！是！多谢陛下！”
卢阔台那副追名逐利的样子，让李昙穗越来越看不下去。
便干脆借口要去试探魏敛的情况，让卢阔台带着附近的人都离远了。
卢阔台早已被李昙穗一声声“卢元帅”迷了心智，一听李昙穗下了命令，便乐意之至地带着人下去了。
见周围的确没了人，李昙穗抬手推开门，往里走去。
房中陈设平常，看着倒也空旷，只有还未燃尽的几盏烛火，彰显着这里有人居住。
正要开口问魏敛在哪儿，李昙穗就觉得身后有人靠近。
随后，一把冰冷的匕首抵住了她的脖颈。
“别动！你是何人？”
李昙穗正犹疑不安之时，听见身后的人开口说话，立刻放下心来。
“魏将军，是我。”
话刚说完，李昙穗明显感觉到抵住脖颈的力道松懈下来。
李昙穗转身，对上魏敛不可置信的双眸。
魏敛放下匕首，眼中情绪五味杂陈，手指也跟着颤抖：“你……你怎么会来这里？”
李昙穗只觉得眼前的魏敛与前段日子见过的模样有些许不同。
但心知此时告诉他真相更要紧，李昙穗便也不欲耽搁，准备和盘托出。
怎料，魏敛扔下匕首，几步上前拢住李昙穗的双肩，眸色微沉：“你是为了我，才来这虎狼之穴的吗？”
李昙穗并未反应过来魏敛想说什么，随即又听他再次开口。
“这里危机四伏，你何必过来以身犯险！”
魏敛语气中的关切在李昙穗耳中乍现。
他焦急不安的模样与李昙穗记忆中，年少意气的少年郎重合。
一直不敢想象的那种揣测，在李昙穗心中勃然而生。
李昙穗对上魏敛关切的神色，心中慌乱不已，生怕眼前的景象是她的一场梦。
“你……你想起来了？”李昙穗不确定地问道。
魏敛见李昙穗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游丝一般的救命稻草，也不忍心继续瞒着她，便轻声回道：“前段日子受了伤，恢复途中便想起来了一切。”
“魏敛，你终于想起我了。”
李昙穗强压着心中的激动，本想撑着淡然的神色与魏敛说事，却被不断颤抖的指尖出卖了她。
一行清泪在李昙穗的面上落下，她不自觉地想要抚去面上的湿润，却被魏敛一把握住了手。
“是我负了你。”魏敛喃喃道。
李昙穗虽然对年少情意始终不甘心，但数年的深宫磋磨，早已让她学会了隐忍。
李昙穗颔首，莞尔浅笑，又疏离地抽回了自己的手，轻声道：“不怪你，是我先违约的。”
“说起来，终究还是我对不住你。”李昙穗呢喃，不敢去面对魏敛那双满是忧虑和关切的眸子。
魏敛被李昙穗的刻意回避狠狠刺痛，他剑眉紧蹙，张了张手臂，犹豫几息，终于还是将李昙穗搂入怀中。
“不怪我们，怪赵衍，”魏敛眼中染上几分阴鸷之色，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若不是他为了在继位前除掉自认为的障碍，我们根本不会分开，就连你父兄，也不会蒙着冤屈，战死沙场！”
李昙穗本还在犹豫是否要推开魏敛，却被他后面所说的一番话，狠狠地砸中心口，久久无法平静。
“你……你说什么？什么冤屈！”李昙穗立刻从魏敛的怀中挣脱出来，拽住他的手臂，要问个明白。
见李昙穗面色震惊，魏敛也颇为怔愣：“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你快说！”
魏敛见她这样，还是猜出了几分赵衍对她的隐瞒。
既然李昙穗真的不知道，那便还是不知道为好，魏敛心想。
“没什么，我是觉得你父兄战功赫赫，就那样死在了最后收降之战上，未免太过冤屈。”
李昙穗自然不傻，一眼就看出来魏敛想要隐瞒，心中更是急切：“你骗我，你方才到底想说什么！”
魏敛松开手，往后退了两步，眸色低沉地看向李昙穗：“昙穗，有些事，你只有不知道，才能平安活下去。”
李昙穗向来心思敏锐，听见魏敛这话，心中也猜测出来几分：“我父兄的死，是不是跟赵衍有关？”
魏敛一怔，没想到她真的猜到了这方面。
他不知该如何回应李昙穗，只好愣愣地站了一会儿，随后站直了身子，拱手施了一礼。
“皇后娘娘，战场不是您该来的地方，还是早日回宫吧。”
说着，魏敛转身就要打开门。
“回宫？你可知我冒死出宫是为了什么？”李昙穗拦住魏敛的手，右手一推，将魏敛拦在门边，“赵衍给卢阔台下了令，要取你性命，若非我来这一趟，只怕……”
“我知道陛下想要我的命，所以在你方才进门之前，我就有所防备。前几日赵衍派来暗害我的人，都已经死在了那把匕首之下。”
“那你为何还要让我走！”
魏敛低垂着眸子，叹了叹气：“如今战事紧张，离不开人。况且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看出来魏敛神色中的颓废，李昙穗不由觉得眼前之人格外陌生：“你不是这样的，这不像你。”
“这并不是赵衍第一次想要我死在战场上了。”魏敛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你是说，多年前那场战役，你险些身死，也是因为赵衍暗中的命令？”
魏敛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面对他这幅样子，李昙穗便猜到了答案。
“那时我并不是他的妻子，他没有理由杀你的。”
见李昙穗还没反应过来，魏敛低声解释道：“在收降兰泽那一战中，先皇重病，身为太子的赵衍是唯一继位人选。而我们眼看就要大战告捷，只差最后的一封降书，便可功成身退。”
顿了顿，魏敛继续说道：“可历代君王，哪一人不怕武将功高盖主，不怕朝中外戚干政？我们身负军功，手掌兵权回朝，难保不会成为新一任君王的眼中钉。”
“所以……所以赵衍就让人暗中杀了你？”李昙穗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内心满是惊惧。
“赵衍最开始的目标并不是我，他杀我，只是因为我提前知晓了他的真正的目的。”
“什么？”
魏敛沉吟几息，斟酌片刻后，定神道：“你的父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