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鬼和小师妹虽然有点惊讶，但他们还是选择相信梁亮，相信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们大家的安全。酒鬼和小师妹放心，村长可不放心了，他的内心翻江倒浪起来。
村长越想越不忿，但又不能不忍气吞声，毕竟小芳还在对方的手上。他说的话虽然非常刺耳，但对方从头至尾就没有说过一句，你放人我就放人，或者同时换人的说法啊，这不知不觉间，主动权已经掌握在梁亮的手里。
这正是梁亮要的效果，从一开始到现在，梁亮就在布局，迫使村长一步一步解下他的防范，这才让面前的孙建峰和小师妹两人毫发无损的回到梁亮的身边。
因为他知道，在白鹿村这里，无论哪一种交易，最后吃亏的，一定是他们。
天时，白鹿村乌云密盖、迷雾弥漫；地利，白鹿村本就是村长他们天生天长的地方；人和，自己现在这样人数，小师妹和孙建峰两人都落在了村长的手上。
天时地利人和，三样都朝着村长的方向，剩下的只有局势的把握，只有将势扳回来，这场仗才有打下去的可能。所以对小芳的种种威bi，只不过是为了给村长的施压。
这下老实人也有火气：“你大爷的，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
“说这种话，可不适合你啊，村长。请注意你的身份。”梁亮笑了笑。
“卑鄙！”小芳咬牙吐出两个字。虽然脖子仍然擒在梁亮的手里，但看到这一切，任谁再好脾气，都忍耐不下去了。
“哈哈哈！”梁亮仰头大笑起来。吓了周围的人一跳，谁也想不到他到底在笑什么。但有一个人却在想，真是睿智的人啊，梁亮当之无愧。
“你笑什么？”村长这时候问出在场所有人和鬼的心声，双生女鬼也挺好奇，梁亮这时候到底在笑什么。
“我卑鄙？究竟是谁令白鹿村变成今时今日这个模样的？谁令白鹿村二百一十五户人家，一千来人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二百一十五户人家，这是确实数字，梁亮早在之前就已经数清楚了白鹿村村子的泥砖房数目）？谁为了青春不老童颜，毒害了芳华正茂、大好前途的十三位大学生？谁为了一己私欲，害得白鹿村的村民要么死，要么变嗜化尸，徘徊于三界六道之外，投胎转世都艰难？”
“这还有王法吗！这还有法律吗！这才他妈叫卑鄙！是不是害人害得多了，就能理所当然，就能不知恬耻，就能毫无愧疚！跟我讨论卑鄙，谁他妈跟十三条人命讨论生命？”梁亮一席话，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上通青冥，下达九幽，在场所有人都震撼了。
想不到，平常嘻嘻哈哈、没点正经的梁亮竟然也有这样的一面！
究竟是心怀慈悲，还是嫉恶如仇呢。
小师妹看着眼前的梁亮，感觉自己好像从没有认识这个人似的。
同样惊讶的，还有酒鬼。他也想不到，平时称兄道弟的哥们，骂起人来，不但毫不拖泥带水，而且用词犀利，铁齿铜牙啊。只不过有点奇怪的地方，只是梁亮的眼里怎么隐隐有水溢出，是下雨了么。他大爷的，肯定是下雨了，酒鬼心里再三确认。
孙建峰的表情堪称表演帝，眼睛瞪得鸭蛋大，下巴就差没丢在地上，傻乎乎地一愣一愣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梁亮，那一刻，在孙建峰的心目中，梁亮的存在就像上帝一样，自己从一开始就像走漏眼了。
情绪激动的，还有双生女鬼。鬼不懂表达悲伤，在鬼的世界里，愤怒、仇恨是最容易表达出来的情绪，因此这个世界上才会有冤鬼、厉鬼、怨鬼各种滞留人间不去投胎的鬼物。
飘在旁边的双生女鬼，婉儿和雪儿，她们死了两三年了，不知道自己还存有多少人性，或者说作为鬼还有人的感情吗？
不知道。
但是不懂表达悲伤的鬼类，双生女鬼婉儿和雪儿此时此刻无言地落下的眼泪。
站在对面的村长，一脸错愕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走眼了，真的走眼了。道法厉害，智深如海，口齿伶俐，村长第一次感觉到梁亮似乎并不好对付。除了错愕，没有其他更多的表情，譬如惭愧、愧疚、后悔等等情绪，都看不到。
村长的脸上看不到，小芳的脸上也看不到。
死死地盯着对方的村长，梁亮的内心有一股说不出恨的情绪，在酝酿，在等待爆发。
一个人坏到什么程度，才会对自己所做的坏事无动于衷啊？
一个人究竟有多麻木，才会对自己的恶贯满盈毫无愧疚啊？
有人说，爱的相反面是恨，那么恨的再进一步呢，梁亮想说，那是累吧，累到无奈的累，累到抬眼看天的累，累到闭眼想起爱情终结的累。现在的梁亮，恍惚中，他竟有一种无法诉说的累，一个人的人性丑恶到如何穷山恶水的地步，才会让人恨也恨不起，只有累，无可奈何的累呢。
内心一旦有这样的想法，梁亮内心深处竟然生出一种想逃避的欲望，一种不愿承担生活中丑恶的逃避的欲望。确实，梁亮发现自己的意识在慢慢脱离自己，脱离肉体，脱离一切，漂浮在虚空中，如浮游在水中，一场无意识的鱼游的雨景悄然在内心蔓延开来，一点往事涌了出来。
小时候，梁亮想起了小时候。
梁亮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起小时候，但那时候梁亮还小。打小开始他就和爷爷相依为命。当时，小小的他不知道为什么身边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妈妈，都有爷爷奶奶，都有外公外婆，为什么独独他没有。由始至终，自小到大，他就只有一个爷爷。
他只读了小学。本来打算就窝在大山小村庄里过一辈子的。谁曾想，有一天爷爷叫他去上大学。
明明只上了六年小学，为什么五六年之后突然被通知去上大学。
奇怪的爷爷，奇怪的事情，奇怪的大学，一切都那么奇怪。
但这些都无关重要。有些事情，自踏入白鹿村开始，就处处凸显着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