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心宫

见儿子满面春风的模样，檀木梳心中好笑，“遇上什么好事了？”

对上母亲别有深意的目光，卫识卿稍稍敛眉，“母亲身子康健，儿子自然高兴。”说完，便坐到一边不再言语。

檀木梳笑着摇摇头，“母亲得贵人相助，过了明日，再修养一阵，便能大好。日后，你也该为自己好好打算打算了。”她说到这顿了顿，“这偌大的宫殿整日冷冷清清的，什么时候让母亲也尝尝含饴弄孙的乐趣？”

卫识卿向来镇定的面上有一瞬间的龟裂，“缘分自有天定，母亲……”

见不得儿子装模作样，檀木梳单刀直入，“你觉得母亲的贵人如何啊？”

卫识卿突然怔住。

檀木梳打趣儿子，“你以为你送她竹梳的事情娘不知道？在凡间，送梳有定情之意，在灵界，作为本族独有之物也只送新婚妻子，你向来循规矩礼，若果真心如止水，会有这般作为？前几日，发族族长夫人见如婴迟迟不归派人来寻，还用我做筏子，当为娘不知道，你几次神出鬼没，是去了凡间吧，如婴也是你拐带下界的吧。”檀木梳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知子莫若母，你啊，分明是对她动了心。”

动心？

卫识卿呼吸一顿。

平淡的日子太无趣，周而复始他经历了千年，从前他操劳着族中的琐事，担忧着母亲的身体，看上去运筹帷幄，实则每一日都过得浑浑噩噩。

檀心宫里的药味经年不散，母亲的身子时好时坏，怕她哪日撒手人寰，就靠不停地制梳来麻痹自己，但天意难违，母亲还是每况愈下，他痛苦，却无能为力。而就在他走投无路的时候，她来了。不仅治好他油尽灯枯的母亲，还给他的每一日，都增添许多的乐趣。

她一点也不聪敏，总做些令人匪夷所思的蠢事，也总说些让人啼笑皆非的傻话。

她也不爱守规矩，因为随心所欲，常常惹是生非，但明明他最重礼法，却常常在她受罚的最后，丢了原则。

他纵着她的小心思，惯着她的坏脾气，为她开无数个先例，做许多之后想来匪夷所思的事情。

也不知从何时起他有了这样卑劣的心思——她慌乱无措的时候，想看她委屈巴巴求他的样子，果真委屈的时候，又想看她恼羞成怒的样子，等她终于气急败坏，又觉得还是她笑容明媚的时候最顺眼。

认识没多久，却在不知不觉中习惯了她的存在。他莫名有种错觉，好像他们相识已有千年，从前的初遇不过是久违的重逢。

这些日子，他不是没有思索过内心波动的源头，只是从未往情意二字上想，因为觉得它最是遥不可及，也最是虚无缥缈，直到眼下，母亲的话让他醍醐灌顶。

“她，年岁还小。”

见儿子没有否认，檀木梳笑容愈发深邃，“我记得她母亲就是在你快满千岁时生的她，该是过不了多久她就有五百岁了。”

五百岁？

玉梳纳罕，她言行那般幼稚，他一直以为她才四百出头。

“她如今情窦未开，便是你的机会，你该好好把握赢得她的芳心才是。”檀木梳语重心长道：“姻缘姻缘，两情相悦才是最美，母亲希望自己拥有过的心心相印，你能拥有，没得到的长相厮守，你也能拥有。”

心心相印、长相厮守……

卫识卿摆弄着腰间的玉佩，眸色加深，许久之后，唇角勾起。

清隽的眉眼与润泽的薄唇在细碎的日光下覆上柔色，一颗枯寂了许久的心在这一刻，春意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