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桃可不知道栾丹丹正在绞尽脑汁地算计她,这会儿她坐在椅子上,双手搭在椅背上托着下巴,正在打量姜枫林住的这间小破屋。
虽然屋里散发着淡淡的霉味和土腥味,但不像姜丽霞屋里有很重的脑油味和臭脚味,而且收拾得挺整洁。
靠床的墙上糊着报纸,床上铺着半旧的军绿色床单,被子叠成规整的豆腐块,靠床头的旧书桌上放着几样简单的物品,还有几本书,都摆放得整整齐齐。
来来回回把屋里每个角角落都看了两遍,叶小桃觉得无聊得很,精神也有点不好了,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上下眼皮开始打架了。
虽然她穿过来还不到三个小时,但经历了两世,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都受到了重创,刚好这会儿所处的环境很安静,也让她有些许的安全感,身心终于得到了放松,顿觉极度疲累,她便转身趴在书桌上用手枕着头眯一会儿养养神。
姜枫林回到家,看到只有厨房、东屋和新宅的堂屋里亮着灯。
姜丽霞和赵秀琴、谢梅芝在厨房里一边做饭一边小声嘀咕着什么,而姜父姜杨林爷仨在堂屋里说话,三个孩子去外面玩还没回来。
农村的孩子就是散养的,除了吃饭睡觉外基本都不在家,吃饭的时候大人在门口扯着嗓子吆喝几声,他们听到后就跑回家来吃饭。
姜家和村里大多数人一样都没有分家,一大家子十几口人住在一起,因为姜枫林年年都把津贴寄回来,姜家去年盖了一院新房,人虽然多但住房很宽松。
姜父有三儿两女,除了姜枫林和姜丽霞外,其他儿女们都结婚了。
姜杨林是老大今年30岁,他媳妇赵秀琴比她大3岁,两个人生了一儿两女,大儿子姜学明11岁,大女儿姜香香8岁,小女儿姜春春6岁。
老二姜云霞28岁,因为姜母去世早,她在家操持家务拉扯弟弟妹妹,直到25岁才结婚,这个年岁在村里都是老姑娘了,不太好找婆家就嫁了个二婚男,不过那男人除了年纪大点其它条件还可以,在县肉联厂当会计。
因为姜云霞为娘家付出太多,所以赢得了姜父和兄弟妹们的尊重,即便她都出嫁了,但在娘家也有很高的地位,很多大事都要她来拿主意。
姜树林在一众兄妹中排行老四,今年21岁,媳妇谢梅芝比她小两岁,俩人今年正月结的婚,现在还没有孩子。
姜枫林今年24岁排行第三,姜丽霞18岁排行老四,两人都没结婚。
不过,姜枫林算是结婚进行时。
姜枫林站在大门口扫了一眼沉静的院子,径直去了自己住的东屋。
听到脚步声,厨房的三个人立即停上了嘀咕,争先恐后地来门口探头探脑往外窥视。
两间屋子里都点着灯,虽然煤油灯光线昏暗,但那淡淡的光还是让姜丽霞看到姜枫林怀里抱着一堆东西。
“二哥买了这么多东西,肯定都给小贱人买的!”姜丽霞不仅愤怒还有深深的嫉妒,大哥对她这个亲妹妹都没有这样好。
男人果然都更疼自己的媳妇!
呸!
叶小桃根本不是他二哥的媳妇!
哼~小贱人,你等着吧,明天一定要把你赶走!
“这么多东西,肯定是叶小桃问咱二哥要的,她这么败家,二哥的工资估计都不够养她一个人的!”谢梅芝话里倒是没有多少酸味,有的只是心疼钱。
姜枫林每多花在叶小桃身上一分钱,那么他们这一房就要少花他一分钱。
“不行,得赶紧把她赶走......”赵秀琴比谢梅芝还要心疼那些被叶小桃败掉的钱,都控制不住情绪了。
“大嫂,你小声点。”谢梅芝死命攥住赵秀琴的胳膊,把她往里面拉。
但姜丽霞却蹑手蹑脚走出来,猫着身子悄悄溜到东屋的窗户下面,蹲在那里偷听墙角。
叶小桃虽然困倦极了,但趴在桌子上睡得一点都不舒服,听到脚步声立即就醒了。
她转头,看到姜枫林怀里抱着不少东西,没有欣喜如狂,喃喃道:“怎么买这么多东西!”
姜枫林把怀里的东西放到床上,捡起黄纸包递到桌子上,“这是一套衣服,你等下换上。布料你挑两样喜欢的做一套衣服,另外的拿去给丽霞。”
“哼~”姜丽霞咬着后槽牙,气得胸口闷疼,愤恨地抱怨:“谁要这个贱人挑剩下的!”
姜丽霞正在气头上,声音很大,姜枫林抬头瞪向窗户那儿,怒斥:“姜丽霞,你以后再敢骂人,我连个糖都不会给你买!”
姜丽霞撇嘴,没敢再逼逼,虽然她嘴上说不要叶小桃挑剩下的布料,但心可是很诚实的,想要得很。
不过,她二哥还算有一丁点良心,还能想着她这个可怜的妹妹。
叶小桃挑了米黄色小碎花和工装蓝布料,然后姜枫林拿着红色碎花和黑色布料出去了,想着叶小桃应该会换衣服,他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姜枫林出去后,姜丽霞赶紧腆着脸迎过来,一把抢过布料紧紧地攥在手里,生怕姜枫林反悔要抢走。
摸着软呼呼的布料,姜丽霞假装还在生气,但眼里却溢满了笑。
见姜丽霞兴冲冲地拿着布料去厨房,赵秀琴和谢梅芝又是失落又是嫉妒,而且还一致认为,姜枫林出手这么阔绰,肯定存了很多私房钱。
不行,绝不能让叶小桃跟着姜枫林吃香的喝辣的!
等叶小桃换好衣服,晚饭已经做好了,姜枫林站在门外喊她吃饭。
即便叶小桃没有什么胃口,即便她也不想见除姜枫林以外的任何人,可她明白,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不能一直躲着他们。
做了好几番心理建设,叶小桃才走出去。
晚饭摆在老宅这边的堂屋里,等叶小桃赤脚走到院子里,除了姜枫林外其他人都围着小方桌坐下来了。
家里人多,摆了两个小方桌才能坐下。
这时,三个孩子也回来了,都好奇地盯着叶小桃,其他人也是一样。
姜学明11岁,已经到了懂事的年纪,知道叶小桃是个坏女人,还赖上了他二叔,对她自然没有好感。
看到叶小桃,姜学明翻了个大白眼,小声骂道:“不要脸......”
姜枫林虽然站在院子里,但还是听到了骂声,扭头严肃地看向姜学明,即便他没说话,但姜学明还是吓得缩着肩膀赶紧闭上了嘴。
不过,只有6岁的姜春春歪着脑袋直勾勾地看着叶小桃,咧嘴突然笑道:“二婶真好看!”
啪~
呜~呜~
赵秀琴虽然没有骂人,但拿筷子狠狠在姜春春的脑门上敲了下,小女娃咧着嘴大哭起来。
这种气氛,别说叶小桃了,就是姜枫林都感到沉闷压抑。
尤其无论是大人还是孩子动不动就骂人,这种风气真让人反感。
不过,除了姜枫林和姜春春外,就算其他人不愿意承认,但叶小桃换上白衬衫和工装蓝裤子,整个人的气质和之前都不一样了,和那些从京市申市来的女知青差不多。
而姜树林总是忍不住偷偷去瞄叶小桃,被惊艳得都忘掉去啃送到嘴边的窝窝头了,难怪他二哥众叛亲离也要娶叶小桃,还别说,她长得就是好看。
比知青院的院花栾丹丹还要好看!
哪个男人不想娶个年轻漂亮的媳妇啊!
当然,姜丽霞、赵秀琴、谢梅芝也直勾勾地盯着叶小桃,胃里酸得都要冒泡泡了,要是给她们穿上这么好看的衣服,她们也能变成一枝花。
有姜枫林镇场子,即便这些人心里再厌恶叶小桃,也没人敢对她出言不逊。
不过,看着桌子上黑黢黢的窝头还有咸菜条,叶小桃没有一点点胃口,只是看到碗里的白面汤时她倒是想喝,可是一想到喝了要上厕所,她又放弃了。
通过原主的记忆,她知道村里的厕所都是土茅坑,冬天稍稍还好一些,夏天味道特别刺鼻...
光是脑海里浮现的画面,就让叶小桃的胃开始翻江倒海不舒服了,见这么多人在,她只能咬牙忍着胃里的不适。
唉,她这么矫情,会不会被尿给憋死啊!
如果不吃东西的话好像是在嫌弃饭菜太差,为了不让姜枫林难看,叶小桃拿了个窝头,但她说想去东屋吃,姜枫林点头同意了。
姜枫林原本要给她端碗面汤的,但叶小桃说不想喝。
叶小桃上一世也吃过窝头,是玉米面掺着白面做的,很清甜,可是这窝头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像石头,看着就不好吃。
反正也不太饿,叶小桃就没吃,等到晚上要是饿得受不了就啃几口吧。
过了十多分钟,姜枫林吃好饭走进来,手里端着个半旧的白色脸盆,还拿着那双宽大的凉拖鞋。
“晚上,我睡厨房隔壁那间屋子,你睡这屋吧?”
打从让叶小桃到这屋来,姜枫林就存了让她住在这里的打算,毕竟就她妹妹那臭脾气,叶小桃和她住一个屋肯定不得安生。
“嗯!”叶小桃求之不得呢,忙重重地点头。
姜枫林把洗脚水放下,没再说话,默默走了,还把外屋的门给关上了。
叶小桃洗了脚就上床睡觉了,累了一天,尽管木板床太硬铬得骨头疼,但她困急了还是很快睡过去了。
但睡得并不沉,一直在做梦。
然,在对面屋里打地铺的姜枫林,却迟迟没有睡意。
他躺在凉席上,望着漆黑的屋顶,思绪飘到了11年前,即便都过去11年了,但那天的画面还清晰地印在他脑海里,就像是昨天发生的一样......
那年,因为他娘去世,他后悔又愧疚,还因为不能揭露他爹的丑陋龌龊嘴脸而憋屈自责,种种情绪积压在心里难受的很,在他娘下葬后的第二天,他躲到河边的树林里伤心地大哭。
不知道哭了多久,突然传来一道脆脆的声音:“哥哥,别哭,给你吃糖。”
少年猛地抬头,看到一个很好看的奶娃娃不知何时站在了他面前,左手拉着一个比她个头还要高的柳筐,里面装着半筐柴,她小小的右手递过来半颗糖。
他眼泪婆娑呆愣愣地望着她半晌没有反应,她突然把手收了回去,把糖放在嘴边舔了下,然后又把手伸到他面前,“哥哥,真的很甜,你快吃吧!”
“...我不吃...你吃吧...”
小奶娃明亮的大眼睛里明明流露出“我很想吃”,却一脸不舍地挥着小手,“我吃了半颗,这半颗我想留着晚上吃的,看你一直在哭,就拿来哄你了。”
未了,小奶娃皱眉,抿了抿嘴,再开口时嗓音里夹裹着浓浓的伤心和委屈:“哥哥,你是被你娘打了吗?我娘也经常打我的,我也老是跑到这里哭......”
少年摇头,用衣袖抹了把眼泪,哽咽道:“我娘,从来不打我,但是她不在了,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那你娘去哪里了?”
“......”
少年和小奶娃聊了很多,最后两个人一起分享了那半颗橘子味的糖。
本来少年一再的拒绝,但小奶娃非要给他吃,最后便把半颗糖咬碎,两个人分着一起吃了。
那是少年第一次吃到糖,那酸酸甜甜的甜蜜味道,即便后来他吃过很多次橘子味的糖,可都没有小奶娃娃给她吃的甜。
外面突然传来几声狗叫惊扰了姜枫林的甜蜜回忆,他舌尖不由自主舔了下嘴角,仿佛口腔里充斥着酸酸甜甜的味道......
不知道,她是否还记得当年的事?!
可能不记得了!
那个时候,她只有5岁,都过去11年了怕是应该记不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