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只淡淡地扫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即便他在桌子上看到了生日蛋糕，即便今天是他的生日，他也并不认为这是给他准备的生日蛋糕。
符玉的心里莫名揪了一下。
她沉默地上完了饭菜，和他一起坐在了餐桌旁。
然后当着他的面，将生日蛋糕拿到了他们中间。
宋书明好像也意识到了什么，神情变得复杂了起来，好像有点不敢相信。
注视着那双又黑又静的眼睛，符玉一字一句地认真道：
“生日快乐，宋书明。”
这个世界糟糕透顶。
他的遭遇也糟糕透顶。
但她希望他能快乐。
宋书明的心弦仿佛颤动了一瞬。
“谢谢。”
他的声音有些暗哑，像是不自在。
符玉在蛋糕上插上了两根蜡烛，笑着说道：“你今年二十岁，那我就插两根蜡烛啦？”
宋书明看着她插上了蜡烛，她又说：
“许个愿望吧，今天你许的愿望一定会成真的。”
看着她的笑容，宋书明无端地愿意相信她的话。
“好。”
他的睫毛颤了颤，听话地闭上了眼，虔诚地许下了自己的心愿。
“你许的什么愿望？”
符玉好奇地问他，但还不等他回答，她又急急地改口，“算了你别告诉我，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宋书明哑然失笑。
“……好，我不说。”
符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蛋糕一会儿再吃，我们现在先吃饭吧。”
她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送入口中之后，开始认真地品鉴了起来。
宋书明虽然嘴上不说，但目光却在暗暗看着她的表情，心中不禁有些忐忑。
“哇！宋书明！你真应该去当个大厨！”
这不是她装的！宋书明做饭竟然这么好吃！
她刚才本来想的是不管他做的饭好吃与否，她都会摆出好吃的样子，毕竟今天是他的生日，她想让他开心一点。
但她没想到她根本不用装样子，宋书明做的饭直接就让她折服了！
“你喜欢就好。”
他的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唇边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符玉看着他上扬的嘴角愣了愣，自己也跟着笑了。
二人有说有笑的吃着饭，气氛和谐又愉快。
今天不开心的事情仿佛都被抛在了脑后。
吃完饭后，符玉摸着饱饱的肚子，又象征性地和宋书明分了一小块蛋糕。
本来宋书明说：
“吃不下就不要吃了，别吃坏了肚子。”
她偏不。
“这可不是一般的蛋糕。这是你的生日蛋糕哎！”
见她这么坚持，宋书明也陪着她一起吃。
于是两个人都吃得很撑。
吃完饭后，宋书明便打算离开了。
二人虽然是很好的朋友，但孤男寡女的，他不好在这里待得太晚。
“明天见！宋书明，你以后每天都要像今天这样开开心心的啊！”
送他出门的时候，符玉的笑容和祝福都十分真诚。
“明天见。”宋书明淡淡地笑着，并没有回应她的话。
符玉看到他离开，又想说些什么，但他已经转过了身，于是一只脚便跨了出去，想要叫住他。
“宋书……啊！”
紧接着，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
宋书明回过身的时候，她刚好直直地扑了过来！
宋书明下意识的想扶她，她的手也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衬衫！
被她那样用力一拉，他的衬衫竟然就那么开了！
……符玉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连忙站好，将他拉进了房间，关上了门，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
“幸好刚才楼道里面没有人，否则你就被别人看光了……”
符玉松了口气，将自己排除在了这个“别人”之外。
看向宋书明的脸，符玉愣住了。
此时她才察觉到了宋书明的异样：“宋书明……”
半开的衬衫露出了他白皙又清瘦的身躯，而在他的肌肤上，遍布了狰狞又难看的伤疤。
有的是刀疤，有的是烫伤，硬生生让他的身体变得毫无美感，看起来极为可怖。
而他此时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低垂着眼眸，一声不吭。
符玉慌了，连忙道：
“对，对不起……我刚才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宋书明……”
他没有将衬衫重新拉好，也没有理会她的道歉，仿佛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静默到孤寂。
“你，你别吓我，你说句话好不好？宋书明，我错了，对不起！我刚刚没站稳，不是故意的……”
她知道过去的经历对宋树明的影响有多深。
也知道他身上的那些疤痕代表着多么黑暗的经历。
她知道，他是极度不想让那些东西展露在人前的。
符玉嘴里一边道着歉，一边小心翼翼地伸出了手，想要替他穿好衬衫，他却猛地往后退了一步，然后背过了身去。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符玉竟然觉得他清瘦的背影有几分佝偻，看起来格外沉寂和落寞。
“我……是不是很难看？”
他忽然出声，声音暗哑。
“宋书明，不难看的，你不难看的！”符玉急急忙忙地说道。
那些疤痕是有点吓人，但那又不是他的错，它们留在宋书明的身上，她只会从心底里觉得怜惜，并不觉得丑陋。
“你骗人。”
他扯唇一笑，语气嘲讽。
“我即便到了夏天，也不敢穿长袖，就是因为怕吓到别人……”
“也怕恶心到自己。”
“太恶心了，符玉，我太恶心了……”
他的情绪逐渐激动了起来，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着。
他在言语上一遍又一遍的厌恶着自己，崩溃地蹲了下去。
这是符玉第一次见到他这么失态，即便当时他站上了天台，他也没有像这样崩溃大哭过。
也许是因为宋冉的事情积压了一天，他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也许是因为别的什么。
他边哭边说，一字一句都在唾弃着自己。
“为什么我是这副丑样子，我，我……”
“我太恶心了……”
“我见不得光的！”
“谁会喜欢这种人？谁会靠近这种人？！我就像一个怪物，一个丑陋的怪物！！我……”
他的声音顿住，再说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