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望在家纺区挑了套黑白格子促销活动四件套便下楼找薛文盏，薛文盏买好虾转悠到蔬果区看水果不错又买了些水果，卓望找到薛文盏便见他推的手推车里多出了一束花疑惑道：“超市还卖花？”
“导购说才开始卖我挑最新鲜的买了九朵，做不成第一做第二，送你...”
卓望：.....
两人在自助机台结了账才发现花不好拿，超市来来往往那么多人，男女小情侣拿着花理所应当，两个男人抱着花走在一起别人的目光打量...
薛文盏明了卓望顾虑接过花拎着购物袋道：“我来拿...”
卓望空手故意落后半拍跟着却发现薛文盏走的很快压根不用故意落半拍，一快一慢再抬头时卓望陡然止住了脚步，消失了...再也跟不上了...
“奶奶，高中校长给我免了学杂费还同意我去食堂帮工，奶奶，我可以养活自己了…”
“奶奶，有一个好心学长给了我他不穿的校服还有很多衣服鞋子，够我穿到高三毕业了...”
“奶奶，我们为什么要一直不停的捡瓶子纸盒，我不念书了不捡行不行…”
“奶奶，我走慢一点妈妈是不是就可以找到我了…”
“妈妈，水凉你为什么不出来...”
“你是精神病疯女人生下来的小杂种，你是没人要的不要和我们一起玩会传染我们...”
“这辈人都没人会把你领回家...”
“怎么了…”一声关切焦急打碎了回忆，卓望呆然看薛文盏一脸急色...
困在四方天地玻璃罩下和一切人一切物都保持安全距离以为这样就会足够安全，可安全吗？曾经亲手击碎了一次说明它并不是安全的是可以被击碎的，那它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固步自己还是提醒他人它的存在或是要证明它可以被第二次击碎...
他不曾想击碎它只是待在它的外围，静静的静静的守着它开，能开吗？值得吗？万一黑暗盖过他的光芒怎么办？万一污浊侵蚀他的温暖怎么办？
他是清澈溪流可以并进河流可以汇入大海不该是灌进沼泽流入下水道，即使知道…万一...有太多的现实问题要面对有太多的指指点点非议要承受，自己不配让他去承受这些...
“我看你没跟下来就上来看看你怎么了，是因为...想着送你没考虑那么多，对不起...”
薛文盏见卓望默不作声瞬间慌神解释无比后悔为什么不点个外卖送到家里或者独自购买也行，好不容易维持现状自己却亲手毁了一切…
卓望坐在车里望着车外景色出神，薛文盏是多骄傲的人骄傲到性取向与旁人不同时也觉是自己得天独爱，骄傲到不屑权势也秉承自己原则，买菜做饭洗衣打扫卫生，按着自己口味做菜按着自己习惯叠衣服，生活的琐碎他的迁就他的付出都是他以前不曾做的不曾熟悉的，为自己变的如此敏感小心翼翼畏首畏尾放弃骄傲学习两个人的生活，真的值得吗...
“文盏，我们认识多少年了…”路口等红绿灯时卓望看着广场上巨大的电子屏幕出神道...
“初一到现在五年...”
薛文盏的心此刻像是考完试老师点名子念分数发试卷一样，他怕卓望下一句说出远走高飞的话，说出远离自己的话，他怕杨驰高考结束卓望重新回到小超市，他怕他们回到一开始更怕回不到一开始...朋友，他不想做又怕做不上...
“文盏，前面公园停一下，我想走走...”
小公园没有停车位薛文盏只能绕远些把车停在小区商铺门口，他看着卓望下车看着卓望走远却不敢下车跟上去，他怕这一下再也上不来也怕上来后所有都变了，明明几个小时以前他们还一前一后走着的，时间，为什么流逝的那么快变化的那么快...
卓望坐在秋千上双脚离地闭着眼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就单纯的荡啊荡，就像在孤儿院所有人玩够了余下的都是他的时间，没人争没人抢没人催，只属于一个人的时间...
“小伙子，差不多行了该换我上了...”
卓望睁眼瞧见前面不远处站着的白发苍苍老奶奶疑惑道：您要坐？
“我每日这个点都坐...”
老奶奶见卓望下来不客气的坐上秋千抬头见卓望没走道：“你不要担心，我摔不下来，就是摔下来我也不赖你...”
卓望：......
卓望没走站在老奶奶身后轻轻帮推着，两人就这样一个推一个坐谁也不说话静静听着汽车电瓶车喇叭声，许久老奶奶睁开眼笑眯眯道：“我住这地方八年你是第一个帮我推秋千的，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荡秋千，脚离了地的玩意我都不喜欢，我老头子喜欢，他死后我就帮着他荡...”
“您在想他吗？”
“有什么好想的，忙忙碌碌一辈子好不容易得了闲哪有时间想他，我和他都是二中退下来的老师，活着的时候他忙工作我也忙工作，退休后他带孙子我带孙女，孙子大了孙女嫁了，我活着他死了...一辈子没好好正经的待过一整天，你说我想他做什么...”老奶奶很平静笑笑道...
“您也是嘴硬的，您要不想他何必如此...”
“往事不可追，来日犹可期...我活着他死了我就尽力在上面帮他过一半活的日子，不然他怎知他走后周围发生的事，我帮他过着日子又何必浪费时间去想他...”
卓望推秋千的手顿住，往事不可追自己劝方怀诚劝季烨都说过，可来日犹可期，期待什么？期待活着，期待改变，期待天地万物春夏秋冬...期待？自己有期待吗？期待杨驰有一个光明未来，期待薛文盏遇到值得的人...
老奶奶又荡了会下来让给卓望道：“我该买菜去了，谢谢你帮我这老婆子推...”
卓望看着老奶奶走远转头盯着空荡荡的秋千，看它因为惯性荡啊荡，荡啊荡…
“文盏，能请假陪我去两个地方吗…”
好....
南通通州湾，卓望坐在碎石上脱了鞋袜入海，虽说九月份海水比陆地要暖和些但对于怕冷的人来说依旧冷的刺骨，卓望站在海里半小时薛文盏的心亦悬挂了半小时，半小时后卓望上来拿起车里的九枝玫瑰花一股扔全进了海里，微小的海浪卷着玫瑰花飘带着卓望的眼泪飘向远处，许久卓望站起身遥望远方道：“这是我母亲最后离开的地方...”
“阿姨选择的地方很美...”
南京西园寺陵园，卓望擦拭完墓碑后轻抚墓碑上照片道：“政府免费提供的，奶奶曾是孤儿院院长，母亲来自那里我也是，我什么也没能为奶奶做连最后的墓碑墓地都是...”
“奶奶的丧礼上他们和以前一样不许我做任何事不许我碰任何他们碰过的东西，我想见奶奶最后一面他们说我不配，辱骂鞭打我都能承受可不论我怎么努力最后都会因为我是母亲的孩子是强奸犯的孩子我留着肮脏龌龊的血而成为不配，成为否定，成为肮脏...”
“人体血液颜色都是一样的红色，你与我，与杨驰一样，与你母亲与军人学生政客商人等等所有人都一样，他们心存恶念看万物皆为利，无关所有只为利...”薛文盏说的很严肃很客观很坚定不容反驳...
卓望惊愕看着薛文盏，耳边他们的耻笑，方怀诚的嫌弃厌恶此刻都被薛文盏的一样替代，自己和所有人，和杨驰，和他都是一样的血液，一样的红色...
他们的恶意是因为自己得到他们没有得到的“利”，他们是被妈妈所抛弃而自己是妈妈活不下去的离开，是主动与被动...他们虽被领养可奶奶的爱自己独占的十几年，他们不曾拥有妈妈不曾独占奶奶...自己，一直都是幸福的...
呜呜...卓望再也抑制不住大哭起来，薛文盏后退一步默默守着卓望，他受了太多委屈憋了太久情绪，痛苦压抑隐忍克制，几十年的日日夜夜分分秒秒无时不在折磨他，这样美好的人为什么要承受那么多，每一样都让人心疼...
杨驰下晚自习回家见薛文盏坐在沙发上而不是一直等着他的卓望哥习惯性道：“我卓望哥了…”
“睡了，动静小点，我煮了米粥你自己装...”薛文盏见杨驰回来起身准备去睡觉道...
“我卓望哥怎么没等我，发生什么事了...”
“他累了，想休息休息，你有什么事我一样可以帮你解决...”薛文盏对杨驰什么事都找卓望也无语且无奈，就像小孩回家“爸爸，我妈妈了”，“爸爸，你跟我妈妈说这样那样”，啥子事都要先找妈妈...
杨驰：......
对天发誓，绝对没有...
第二日卓望起的很早，弄好早餐后像往常一样喊杨驰起床，杨驰不想起想在眯一会便听到薛文盏问早安的声音随即旋转下床直奔卫生间...
三人像往常一样吃饭，杨驰两分钟解决早饭看到锅里包子挺多顺带用塑料袋装了三个带给司帅，薛文盏瞧杨驰吃着碗里的不忘锅里的玩笑道：“知道疼人了…”
“昨天司帅责备我为什不把假花送给他辣条独吞好几根，今天哄一哄，不然今天肯定又要独吞，来不及了我走了，卓望哥拜...”
“每日都火急火燎的...”薛文盏把剥好的鸡蛋放在碟子里推到卓望面前道...
两人对于昨日的事，薛文盏选择不问卓望沉默不说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在无言中用完了早餐...
“下班带束花回来吧…”
薛文盏走到门口听到卓望声音愕然回首...他，刚刚说了什么...
“我想要束花，你送的...”
薛文盏颤抖激动到说不出话，他的意思是自己理解的意思吗...是愿意往前一步的意思吗…
卓望上前一步踮起脚尖搂住薛文盏，不论车马喧嚣，不论斗转星移，未来犹可期道：“带束花，你送的，我想要...”
薛文盏紧紧抱住卓望头深深埋在卓望脖颈间贪婪的吸着卓望身上的气息，许久泣不成声道：“带束花，我送的...”
“一大早什么情况...”司帅偷偷在本子上写字问杨驰薛文盏发生什么事了，实在是薛文盏肉眼可见的不正常，讲昨日的题就算了还讲的断断停停然后发个呆，最后索性直接上自习了…
“我哪里知道，早上出门都还好好的难道路上被夺舍了...”杨驰也是头一次见薛文盏这样百思不得其解道...
司帅白眼一翻就知道杨驰的嘴什么也问不出来，不过薛文盏的“表现”很像偶像剧里男女主失恋魂不守舍模样道：“三袋辣条，我赌傲娇失恋了...”
“失个屁...”杨驰着实服了司帅脑回路，薛文盏天天学校家两点一线和谁谈恋爱去，路上的阿猫阿狗种族也不准许啊…
杨驰晚上回家第一眼就看到餐桌上多了花瓶还插着五颜六色乱七八糟的叫不上名字的花，杨驰纳闷拿出一枝花闻了闻后皱眉插进花瓶，看到卓望从厨房出来立马添油加醋分享今日薛文盏的不在状态…
“哥你怎么不说话...”
杨驰觉得卓望的反应也很不对，他不应该惊讶然后问为什么最后和自己一起猜测猜测为何如此嘛，难道...杨驰惊恐转身身后可不站着薛文盏...
“我突然想起还有套英语试卷没做，还有套物理试卷，还有套化学试卷，真忙，没时间了...”杨驰端过饭躲进房间，太吓人了...
“他们取笑我...”薛文盏跟着卓望进厨房从后握住卓望的手委屈巴巴道...
卓望淡淡笑着回应薛文盏的撒娇，抽出手轻轻拍着薛文盏放在其腰上的另一只手道：“那请薛老师好好集中精神上课...”
“卓望，我从未如今日这般开心过，我想，日后我一定会日日都开心...我想挂在你腰间哪里也不去...”
“嗯，比转换器强多了...”卓望好笑应着薛文盏的乱七八糟话道：“快洗洗睡觉去，明日可不能再被取笑了…”
第二日早上吃过饭卓望和薛文盏照常下楼溜达消食，杨驰吃过饭把碗碟收拾进厨房顺带放进洗碗机后觉得自己真是实打实的贴心小棉袄，一切收拾好后喜滋滋出厨房看到桌子上花想到前两天答应司帅的让他独领风骚便找了个塑料袋连瓶带花一起打包走了…
“司帅，看老子给你带什么了...”
杨驰在食堂门口见到司帅身影喊住司帅让他等等自己，司帅转身看到杨驰领着一红色塑料袋看不清什么东西兴奋道：“辣条？”
“什么辣条，让你独领风骚数百年…”杨驰从塑料袋里掏出花递给司帅道：“怎么样，红的黄的绿的白色蓝色五颜六色，六不六...”
“好兄弟，老子独树一帜时候到了，不过这是什么花还蓝色的，墨水染的吗？这紫色丑丑的什么花？这向日葵好小和我见过的都不一样？这跟小蚂蚁一样的是什么草？这绿树叶长的好别致...你从哪里买来的我一个都不认识的花和树叶，这红色的看着眼熟是不是玫瑰花，是不是电视剧里经常出现的什么保加利亚玫瑰...听说可贵了你哪来的钱，好兄弟，多浪费折算成辣条能买一百袋了吧…”司帅和杨驰一样不认识花，在他眼里花除了荷花粉菊花黄玫瑰红百合白没别的颜色，要不是能掐出水来司帅都怀疑是塑料的道...
“我就认识玫瑰花，八月份马路花坛边全是玫瑰，香香的比桂花还香些...”
杨驰抽出蓝色妖姬看了看感觉也不太像染的可能基因突变了吧道：“又不能吃我才不会花钱买，应该是我哥买的，五颜六色也不知道掉不掉色，等晚上摘了泡脚也学香妃娘娘那样引蝶...”
“我怕你是小燕子...”
吴欢妮走在前面听司帅和杨驰的聊天差点自己把自己气死最后实在忍不了回头道：“小杨驰，马路花圃种的是月季不是玫瑰...这些花蓝色的是蓝色妖姬由白色玫瑰浸染而成，这几支玫瑰品种是美国卡罗拉，标准的极致红色不是保加利亚，小小点点的粉色是满天星，紫色的是郁金香，白色的是马蹄莲，绿色的不是奇怪树叶是显绿杜鹃...这些花加起来至少一千左右，你们的脚不配...”
“多少？一千？一千袋辣条...”杨驰和司帅不敢相信眼前这束乱七八糟的花居然值钱等价到一千袋辣条咋呼道...
“吴欢妮，你喜欢哪朵五块钱一枝，买一送一...”司帅一大束花拦住吴欢妮去路，一副你得了天大便宜的表情...
“我不需要一块钱一枝我也不买...”吴欢妮侧过身子鄙视司帅和杨驰一脸稚气，都高二了还天天辣条长辣条短的，丢人现眼…
司帅和杨驰提着花回到教室看到几个女生立马凑上前问她们需不需要，就在几个女生准备花钱买时有个眼尖的看到马思思进来立马咳嗽一声坐回了位置，司帅和杨驰拿着花一脸幽怨马思思来得不是时候...
“小杨驰司帅你们两人又憋着什么坏了…”马思思看到司帅拿花站在女生桌子前质问道...
“班长你这有色眼镜能不能取下来洗一洗，我们拿着花就憋着坏了，花是美好的，我们要用美好的心情来看待问题...”司帅反驳马思思道...
“你俩就是蒋干形道荣，我能用什么眼睛看你们取决于你们干的事，之前的事是不是伤疤好了要我再提醒提醒你们...”
“不用，我这不是看班级大家头悬梁 锥刺股怕大家累给大家活跃活跃添添春天气息嘛...”司帅哪还敢再和马思思讲道理赶紧认错道...
“把花放讲台上...”
马思思最后下了令司帅不情愿可也不敢不照做，叹气他的独树一帜还没开始就断了，早知道就不贪心用它换辣条了…
薛文盏上课看到花瓶和花一眼认出最后看向头埋低低的杨驰，果然孩子大了什么心思都有了...
卓望买完菜回到家对空空的桌子一愣，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