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家门前有棵枇杷树那是我爷爷的种的。枇杷树长的又高又细结的果子没成熟的时候是又酸又涩,成熟了以后是巨酸中带点微甜,每当果子成熟的时候黄澄橙的枇杷一簇簇挂在枝头甚是诱人,光是看一眼就觉得那黄澄橙的果肉在嘴里爆了汁让人口齿生津口水流下来,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哪怕它没那么甜可是一点也不影响它是个宝贝。虽然它长在我家门前也是我爷爷种的可是我们却没有权利去摘,因为它是属于我奶奶的,我的奶奶一个六十多岁的小老太太,虽然她跟我们朝夕相处在同一个屋檐下,可是婆孙之间却没有多少亲情感,反倒是经常吵架。每次枇杷成熟的时候我们就要趁着奶奶不再偷偷去偷枇杷吃,一个人在树上摘一个人在树下放哨看到奶奶来了就赶紧跑,有时候运气不好被直接逮住了,奶奶在树下骂我们在树上吃,她因为年纪大爬不了树只能在树下干骂,骂急了她还吓唬我们她要拿竹竿把我们捅下来就像捅马蜂窝一样捅,每当这时我们就会爬的再高点这样她就捅不着了。
因为在我很小的时候她跟我妈就分家了,所以虽然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可是吃的穿的用的分的清清楚楚互不干涉,偶尔也会因为一些小摩擦大吵一架。婆媳关系不合直接导致到婆孙关系不好,前面我说了因为我爸外出务工长期不回家一家人聚少离多,所以我妈是留守妇女我是留守儿童。从小我妈就给我们讲我奶奶对她怎么不好,坐月子没人伺候啦还要自己起来带娃洗衣服做饭甚至做农活啦,说分家的时候她是怎么抠门的,说她连碗筷都舍不得给多两个给我妈,说她分稻田的时候把远的难耕种的山里的田地就分给我妈,好的离家近的就自己留着。说她从来不管我们兄弟姐妹几个,哪怕把屎尿拉在裤子里面再翻出来涂在脸上她也不会帮我们换洗,我们跟她虽然说是一家人却不做一家事,甚至可以说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当时的我年纪小没有成熟到可以理智的去分析评判谁对谁错,我只是单纯的觉得我妈就是我妈,她生我养我所以她说的就是对的。从小到大我看我妈跟我奶奶吵过不少架,但是相对来说我妈对我奶奶还是比较客气的,大概是我妈她比较重文轻武她们吵架归吵架,但是吵得再凶也从来不动手打架,用她们的文明行动诠释了什么叫君子动口不动手。
但是我奶奶跟我婶婶吵架的时候可没那么和谐了,那画风简直突变我婶婶是广西人性格泼辣冲动重武轻文,而我奶奶吵架的时候经常用很脏很恶毒的话骂她,我奶奶连骂我们这些孙子辈时都用最恶毒的话来诅咒我们,经常她一开口就能听到短命鬼,断子绝孙等各种恶毒的当地土话,因为用土话骂人这一技能我奶奶比我婶可能略胜一筹,所以她跟我婶婶经常吵着吵着就从文斗转成武斗两个人开始动手,我奶奶身材瘦小而我婶婶算是比较高大强壮的,她明知道每次吵架我婶婶吵不赢她就会动手打她,可是她就是要吵,看我婶婶有动手打她的趋势时她就撒丫子跑,看起来滑稽又可笑,每次她一跑我婶就开始砸她的锅碗瓢盆,而她每次都把我婶砸了的锅碗瓢盆用绳子串好,然后用扁担挑着然后在整个村游走哭泣,逢人就说谁谁谁又打我了我怎么这么命苦。有时候我放学回家才到村口就有人告诉我我奶奶跟我婶婶又干架了。其实奶奶被揍一点也不冤,因为她真的特别自私嘴巴也特别能骂,正常人谁愿意被人这样骂呢?
可是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她以前是一户人家的童养媳,在那家里辛苦劳作、养家糊口帮忙供那个男人读书,可是那个男的在外面读了书有出息后就看不上没文化的奶奶娶了个有文化的姑娘,这个我不能说那个叔叔是渣男,只能说他是思想比较开放接受自由恋爱,不接受家里长辈给他安排的包办婚姻。而我的爷爷因为某种历史原因被批斗了,家里穷的叮当响导致自己年纪大了还娶不到媳妇,就这样那户人家把奶奶送给了我爷爷,至于是送还是娶具体我不是很清楚,反正我奶奶就这样随了我爷爷,两个人结婚后就生了三个娃。可是结婚后的他们感情好像一直不是很好,据说我奶奶经常骂我爷爷,而我爷爷因为经受不住病痛的折磨在三十多岁的时候就选择自杀了,甚至有人说我爷爷是因为我奶奶舍不得给他买止痛药他才忍受不了病痛自杀的,这些无从考证了毕竟我爷爷奶奶现在都已经去世了。自从我爷爷死后我奶奶一直也没改嫁,她一个人辛辛苦苦拉扯大三个孩子,在农村你性格不泼辣不强势是会被别人欺负的,尤其她还是个死了老公带着三个孩子的寡妇,时间一长她就好像一个刺猬随时竖着尖尖的刺,她在保护着自己的同时也在刺伤着别人。
从小到大我们同住一个屋檐下因为很多小事伴过嘴,也许是因为她烧好水把桶提到共用的冲凉房放着占着位置不洗澡,也许是因为我们偷摘了她的枇杷树,也许是她养的鸡跑到我们吃饭桌上拉屎,我一直以为我对她是没有感情的,直到后来我出来工作的第一年,我突然想到有一次她偷偷塞给了我一颗糖,告诉我偷偷吃不要给我哥他们发现,就那么一颗糖,让我突然觉得她好像没那么坏,于是过年回家的时候我鬼使神差的去给她买了一件老年人穿的大棉袄。我永远也忘不了我把衣服给她时她那诧异的眼神,有点受宠如惊又有点小心翼翼的。年三十的时候她穿着我给她买的那个衣服颤颤巍巍的走到我跟前,说她看不到扣不到领子那个位置的扣子,让我帮她扣上,我给她扣上的时候我看到了她眼睛有点湿润。也就在那么一刻,我突然发现她已经很老很慈祥了,没有年轻时候的那种生人勿近的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