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自闻太师后营杀进去,直杀至粮草堆上。
腾蛇坐着祥云,吐一口仙气,便见一股疾风,将镇守粮仓的小兵吹进了树林。
杨戬瞟一眼空中,点头烧起三昧真火,将粮仓点着。
只见烈焰冲霄,照彻天地。
黄花山四将见粮草被烧,自知大营难立,遂无心恋战,被纣军杀得节节败退。
辛环夹着肉翅保兄长一行败走岐山。
劫营得胜,自是挫了闻太师的锋锐。
众将自城外归来,在丞相府报功。
姜子牙拜腾蛇,慰劳诸将:
“今日之胜,多亏师叔妙计,且出汝等之力,圣主社稷万民之福矣。”
众将答曰:“武王洪福,丞相德政,故是闻仲不识时务。”
腾蛇本是自灵山驾云而归,连日操劳,遂掩面打着哈欠,扭身道:
“众位辛苦,贫道先行歇息,尔等自便!”
说罢自行出大厅,往厢房去了。
杨戬抬腿跟上,追了两步,小声道:
“师公慢走,徒孙有话要说。”
腾蛇自声音里识得杨戬,便回身将他望住,问道:“作何?”
“师公此番妙计委实让徒孙敬佩不已,先前可是徒孙错怪了师公,窃以为师公只是来看热闹罢了,还望师公莫要怪罪。”
杨戬躬身,一双眼睛瞧着地面,似不好意思。
腾蛇摆摆头,甩手道:“无妨,况且我确是那般癖性!”
“为表歉意,徒孙特地学习了几种点心,还望师公赏脸尝尝!”杨戬继续垂首,一张脸却红得娇艳欲滴。
腾蛇只觉可笑,一堂堂七尺男儿,自是英雄铁骨,居然下起厨房做起了吃食。
若是传回玉鼎真人那里,委实要觉得这徒儿经济实用了些。
但是,看其真心实意,也不好推脱,况且还真是有那么一点点闲心,想要尝尝这难得的味道!
“也罢!难得你有心,且去端来于我尝尝!”
腾蛇自转身回屋,静待美味。
杨戬得到首肯,心内喜悦,转身往厨房奔去,一道背影倒是欢快的很。
腾蛇懒散晃回厢房,推门时却见姬发如一尊佛像般稳稳地坐于自己床上。
她愣了一下,将开启的门扉再度合上,抬眼确定了一下四周环境,在证实没有走错后,才犹豫着推开门,道了句:
“陛下万安。”
姬发无言,起身之际但见身后融冬睡得安详。
腾蛇瞧着这两个难缠的家伙,心下焦灼,立于门边发问:
“陛下深夜至此,有何吩咐?”
姬发缓缓靠来,将腾蛇望住,敷衍道:
“融冬念你多日未归哭着睡着了。”
“哦,劳陛下费心,贫道自会好生照顾。”
腾蛇逃开姬发的眼睛往床上瞧去。
虽是无关痛痒的闲话,可是在那双澄亮的眸子下,却还是顿感不自在。
姬发的眼神,貌似一条毒蛇,缠得她无法招架。
若是被这眼睛看久了,恐又会生出些胡思乱想来。
难得泡过灵池的圣水,现如今心下一派祥和,委实不想被凡间俗气沾染,乱了心性。
所以,腾蛇只好跨步向前,抱起酣睡的孩子,躬身道:
“贫道且去把孩子归还姜家,也免得他们担心。”
说罢,抬手开门。
姬发似乎早已料到她会临阵脱逃,遂抓住她的手臂,低语道:
“你离了女娲娘娘处,可有听得什么嘱咐?许是说前尘未了?”
腾蛇僵了一下,一双手凉了下去。
连日在西岐被战事扰乱,确实忘了师父嘱托,不过下凡了却尘缘,修得六根清净。
可是这所谓尘缘,又该从何说起?
她飘渺地将姬发望了一回,低喃道:
“陛下可是要说腾蛇与姜儿乃是同人,不过是不识自己身份罢了?”
姬发点头,眉目间涌起层层波澜。
腾蛇最受不了这般深不可测的表情,顿觉眼眶发烫,烧得人惶惶难安。
遂逃开他的手,往院子里望去,笑道:
“既是忘记便是忘了,若要记起,且是我个人的事,与陛下无关。”
“无关?”姬发冷笑,唇齿间只挤出两个支离破碎的字。
腾蛇心下有些不忍,被他那锐利的眼神刺得遍体鳞伤。
却也不知如何安慰,只好垂首开门,却正巧撞在杨戬的肩头。
一阵颠簸,怀里孩子被吵醒,揉着眼睛望上来,嚷道:
“娘亲!融冬好生想你!”
如此清亮的童声在尴尬的空气里溜达了一圈,随即碎得彻底。
腾蛇紧紧眉心,把孩子放在地上拍着他的脑袋说道:“娃娃!你且回去睡觉吧!”
“不要!融冬要陪着娘亲。”
孩子慌忙抱住她的脖子,仰面时眼眶里还有些水汽。
腾蛇局促地瞧着杨戬,又瞟一眼身后的姬发,此二人说来奇怪,却并未觉得此情此景有何难堪,也不争相回避。
既然如此,腾蛇也只好自己回避,扯过融冬的手,命令道:
“娃娃,走吧,陪你夜游!”
融冬高兴地将脸蹭在腾蛇的脸上,回身望住姬发,微微点头疑似请安,却也并未说话,便搂过腾蛇的手臂往园子里领。
身后被娃娃抢尽风头的二人,错愕地对视一眼,表情冷淡地各自散去。
虽说用娃娃做挡箭牌实属无奈,但腾蛇心里却也于心不忍,只好搂紧融冬有意无意地嘘寒问暖起来。
“入夜天凉,周围寒气重,若觉得冷便往我怀里靠靠。”
融冬仰着笑脸,顺从地贴进腾蛇的怀里,一张脸像开了花一样,明媚的很。
许是孩子阳光可爱,腾蛇也觉此番场景甚为温馨,遂温柔地揉揉他的头发。
融冬捧住她的脸,瞅了又瞅,末了,才吭哧一声笑出了声,叫嚷着:
“娘亲笑起来真好看,像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听罢奉承人的话,腾蛇倒是红了脸。
这么多年,第一次闻得如此发自肺腑的称赞,虽是出自娃娃之口,却也让她顿感欣慰。
二人和颜悦色其乐融融地自园子里归来,但见杨戬立于门侧,一双眼睛死盯着地面。
腾蛇识得他周身气息不太稳定,似有隐痛藏与心头。
遂将融冬打发进屋,小心翼翼地走过去,问道:
“这是怎么了?突然黑了一张脸?”
杨戬不语,只有手掌不由自主地攥紧,一副忍无可忍的模样。
腾蛇暗惊,大有知难而退的冲动,只干声道:
“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你且要学着自我调解!”
罢了,伸开手臂将长辈对晚辈的关爱凝聚在手掌的温度里,轻轻拍拍他的肩膀。
却不想一双手还未触及实物,便被杨戬一把甩开,生生疼得莫名其妙。
腾蛇瞪眼,如此大逆不道的行动怎会出自杨戬身上?
他那骨子里的礼数却是比自己还严肃的。
如此一来只好僵硬地将他望住,错愕道:
“你有火气,怎得冲师公我乱发?”
“今日,只问师公一句。”
杨戬忽然抬起头,眸色晦暗不明地盯紧腾蛇紧张的脸,唇角氤氲着一团意义不明的气息,继续问:
“师公可真是姜昕彤其人?”
听到这么熟悉的名字,腾蛇的脸嗖得一下黑的彻底。
她冷然一笑,自嘲道:“是或不是又与你何干?”
“若是,那师公便是武王宠妃,若不是……”
杨戬顿了一顿,神色凌厉地刺过来,坚定道:
“若不是,师公便只是师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