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便是中秋佳节,这一天单建出去了一趟,把自己终于得以休假的儿子接了回来。
金夫人、张雅、沅湘等欣喜异常,连忙迎上去,问东问西。
金夫人:“文礼啊,这些日子受苦了吧?看这都瘦了,今天我给你准备了你最爱吃的菜,多吃些。”
张雅:“相公,你看,这是我们的孩子。你外出打仗一走就是一年多,我们的孩子都快一岁了,你还没有见过他吧?老爷给他取名武忠,希望他孔武有力忠心报国。”
沅湘:“哥哥哥哥,你有没有给我带好玩的呀?好吃的也行!”
单文礼一一回答着、安抚着,又把自己带的礼物一一分给众人。
江离落后一步,只在最开始行了福礼,之后一句话未说,单文礼也一个正眼未瞧过她。
江离印象中从未见过这位哥哥。
只听说是前朝时,年未弱冠便拜了官的才子。只可惜官没做多久,梁皇就起兵造反了,他也只能随父从军,倒也建了些功业,如今官拜都官郎中,掌京畿内刑狱之事,前些日子京畿县上常有人失踪,他就是出此差去了,尚未结案。
落座时,金夫人和张雅一左一右地坐在文礼身侧,沅湘不敢与母亲和嫂子争,就坐到了哥哥的正对面,江离反倒要落后她一个位次。
甫一落座,单文礼便出声问道:“这位妹妹是?”
江离抬眼看他,他的眼中充满着不解与嘲弄,似乎知道她是谁,只是有意要给她一个难堪。
江离还未答话,金夫人便出言道:“这是你妹妹江离,她之前身子弱,怕你们阳气太壮冲着了,在很小的时候就送出去住,最近身体好些了才回来。你不记得也正常。”
一边说一边给文礼使眼色,让他稍后再问。
江离笑笑点头不语,算是认同金夫人的话。
单文礼这回的不解是冲着母亲去了,她不是一直对这个外室女厌恶至极吗?怎么才一年未见,竟到了出言维护的地步?
张雅在一旁用手肘戳他,那面沅湘也在给他使眼色,让他现在不要发难。单文礼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但碍于形势还是先暂时咽下了不解。
“原来是江离妹妹,之前听说过只是未曾见过,不想竟出落的如此沉鱼落雁,方才多有冒撞,还望妹妹恕罪。”
到底是官场是混着的人,违心恭维之语张口即来,若不是之前他的眼神挑衅意味十足,她当真要相信他只是因为没见过而冒失了。
江离拱手一揖:“岂敢岂敢。久闻哥哥才名,今日得见,方知传言不虚。”
才名才名,才两句话,何处可见的才名?方知所言为虚,才名亦为虚矣。
两人你来我往,暗藏机锋。
单建于座首清了清嗓,众人立即静了下来。单建道:
“今日是我们全家,五年来第一次中秋节齐聚。这都要多亏皇恩浩荡,定国安邦。这第一杯酒,敬吾皇!”
众人东向敬酒,饮了。
单建又道:“这第二杯酒,敬贤妻。贤妻于青州操持家务,为我单建安定后方,养育儿女,亦于金钱上从不亏待于我。多次于危难之际,我大军全赖夫人的后方支援,才反败为胜。若无夫人如此劳心劳力,我单建亦无今日之建树。夫人,饮!”
众人向金夫人敬酒,金夫人春风得意,一饮而尽。
单建又道:“这第三杯酒嘛······”他的眼光扫视一周,“敬我的三个孩子。”
叶芊芊手指捏紧,身体前倾,老爷这是忘了她也为他生了儿子文义吗?
“你们的父亲我,多年征战于外,无暇顾及你们。沅儿之前还是个小孩子,好像只有一转眼的工夫,就长得这么大了。我做为父亲,真的很失职。不过好在,之后天下太平,我们也终于可以尽享儿女绕膝的天伦之乐了。今日大家高兴,每人许一个愿望,我都给实现!”
众人都欢呼起来。
沅湘率先举起手来,嘴里喊着“我先我先!”却在单建点头示意之后,又犹豫了一下,然后一只素白指头指向那素白的月亮,说,“我要月亮!”
众人哄堂大笑,单建也乐呵呵地道:“你这小丫头净会给你爹出难题。那月亮哪里摘得下来?这个不做数,换一个换一个。”
沅湘又道:“那我要学武功,我要当将军!”
室内静默一瞬,人人皆觉得沅湘在说胡话,皆是摇头说她太儿戏。
单建拈须道:“将军哪里是那么好当的?且不说你是个女子,就算你是个男子,一将功成万骨枯,你要怎么保证是你功成,而非是你骨枯?连圣上都有三个儿子战死沙场,要不是圣上可怜我只有一个独子,只让文礼负责后备,说不定你哥哥也只能马革裹尸还!”
金夫人不满地埋怨单建道:“这大好的日子,说什么尸不尸的,多晦气!”
单建把眉毛一竖,眼睛一瞪:“我们过的这团圆日子,是踩在人家尸骨上过的,怎么连说还不能说了?人家那想团圆都团圆不了的怎么说?”
金夫人不言语了,瞪向挑起事端的沅湘:“我知道你喜欢事不过三,前两个都是你为了第三个愿望打的基础是吧?第三个愿望是什么?快说吧,都答应你,省得闹心!”
沅湘嘿嘿一笑:“我要去闯荡江湖,我要做个侠客!”
文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嘲笑道:“就现在这世道,你去闯荡江湖,还不如去做将军呢!将军起码还有上千上万的士兵保护你,保证你最后一个才牺牲!你去做独行侠,一天,你就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了!”
文礼这也有些破罐子破摔了,反正是父亲先提起的尸骨,他现在这样说,也不算犯忌讳。
沅湘借坡下驴:“那我就去做将军。反正月亮摘不下来,这两个愿望总得实现一个吧?爹,您一言九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