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江水边地柳条儿抽了芽。
远山如黛,山间零星村落,却有些许烟火。
“昼夜忘餐废寝,魂劳梦断,常忽忽如有所失。自寺中一见,隔墙酬和,迎风待月,受无限之苦楚。”
江心舟船上的曲调,悠悠地传到了对岸。
官道上行人听的有趣,也驻足聆听一番,倒是觉得曲调优美、词语动听。
但又不得闲细品,只能匆匆儿赶路。
漫漫人生路,谁又少得了奔波劳碌之苦呢?
远处走来了一群穿皂的衙役,具是一副神色匆匆、凶神恶煞、让人倒霉的模样。
路人都是赶忙让到路边,生怕触了霉头。
待衙役们走远,众人才纷纷赶赴各自前程,细细里却也少不了咒骂的言语。
又过了半晌,太阳微微西斜。
却见三位骑马的读书人,伴着数名伴当、书童一起悠悠的走到了三叉路口。
居中一人微胖,面白如玉盘,细目樱口,一身白衣料子倒是不错。
胖书生遥指远处山庙,说道:“那边山庙颇为壮观,天色已晚。今日谈的投机,却是误了脚程。不如送些香火钱,在庙中住的一宿如何。我等也可秉烛夜谈一番。”
剩下两位连声附和,一行人向山庙行去。
山神庙倒也颇为气派,又地处交通要道附近,行人众多,香火也很兴旺。
庙祝收到了香火钱,为众人安排好了住处。
厨房供给众人自用,伴当们劈柴的劈柴,烧水的烧水,做饭淘米好不一阵忙碌起来。
三位书生交代好,下人们打理一应事物。
便一同打着机锋,游历着山庙来。
这座山庙是前代所建,距今已有三、四百年时光了。
庙内风格样式与今时流行的样式,颇有些不同,几人看得津津有味。
几人欣赏着雕梁画栋、飞檐斗拱,讨论着前朝往事,漫步到了大殿之中。
这座山庙供奉的是傅三宫显圣山公,年代太久傅山公本名不可考据;
有一说是历史名臣,死后名声不衰,多有祭祀。
又一说是前朝高宗夜宿吕梁山山,傅山神半夜托梦高宗,助前朝高宗夺嫡成功。
前朝高宗为报恩情,封其为山神正祀,是为吕梁山正神。
书生们都是本州人士,对这典故倒也熟悉。只是到了今朝,前朝旧事也多拨开迷雾。前朝高宗杀兄囚弟得位不正的说法大行其道,朝堂书院对傅山神也倒是少了几分敬畏之心。
但是市井庸氓却也不管这些,这山庙建在几条官道旁。来往过客颇多,香火却是兴旺得很。
庙祝看到几位书生走进大殿,却也不急,先送走上波香客,才慢悠悠的迎了上去。
书生们也不急着参拜正神,倒是先看起四壁上的画儿起来。几幅壁画画的倒是巧妙,工笔构图很是讲究。壁画历时百年但色彩明艳如新,这颜料却是丰朝时名家朱老先生的不传秘笈。
庙祝笑着说道:“几位倒是真有福气,这画儿是刚刚修复的完。今才让见些人气儿,就让诸君得见了。”
画的是前朝的故事。
故事讲的是前朝太祖为并州节度使时勤政爱民,功劳显赫受到末君忌惮。
末君把他囚禁起来,太祖之子为了救父。就重金贿赂朝中宠臣,献太祖之女给末君为妃。
末君昏庸贪色,中了美人计,放了高祖,纵虎归山。
最后改朝换代,末君自焚朱雀阁。太祖之女扑火自尽,也是非常贞烈。
后世,多有文人骚客凭吊怀古。
这幅画儿,倒是对末君的荒淫生活颇多描画。宫女佳人栩栩如生;奇石妙木、楼台殿宇美轮美奂;蒙着眼的末君正在与宫妃们玩着猫儿扑鼠的游戏,却有那不知廉耻的美艳妃子,作势要让君王捉住。
让人好生羡慕啊!
几位书生心中艳羡,面上却是齐刷刷地,做出不屑之色,反而骂齐末君昏庸妃子淫荡。
庙祝继续介绍着画里典故,三人中,年少些的书生对画道颇有研究。看笔力,很有几分永乐宫神韵,觉得应当是朱派笔法。就与众人讨论了一番,对于笔法皱技倒也多有研究。
庙祝听了也颇为称奇,倒也佩服起这个小书生了。
仔细一看不得了,好英俊的后生。真是生平第一次,见到如此俊逸潇洒的人物。
原来此间壁画,正是朱古之老先生真迹。
接着,又是盛赞俊书生。什么可见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什么满腹经纶,才华横溢,都是满满的好大一堆夸耀。等等。
众人听后,不置可否。
待俊书生又奉上了一些香烛钱,那位饶舌的庙祝才闭了嘴。
打发了这个饶舌啰嗦的庙祝,三人相视一笑。
没了游历的兴致,就一起回屋用餐去了。
行路久,也比较饿了。
这粗茶淡饭也觉得十分香甜,吃得是津津有味。
辛苦了一天,众人也都早早睡下了。
当夜,
年轻的英俊书生,却又梦魇了起来。
只见,
明月当空,照进一间破旧瓦园。
园里一颗老柳树,下有一口老旧古井。
古井旁边一袭红衣女子,却看不清面目。
风很大,扬沙迷人眼。
音很低,如哭似涕。
耳语声深,乱人心扉。
书生走进了那座院中,一用力推房门。
却见那旧瓦房如朽木一般,一并儿全都倒下了。
空荡荡,什么都没留下,只剩下满园浮尘。
破巷细雨刮骨风,
漏断墙倾断魂处。
在这沙堆一般的废墟之中,却见得一红衣女子。咔嚓、咔嚓,转过身来,脖子扭成一个怪异的角度。
俊书生心里发毛,怒生胆气。
举起老拳,一拳砸去。
那个红衣女忽的化成一团粉末,却又在远远的地方重新聚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