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城一如往常的热闹,随着日落西山,灯火逐一亮起,由近及远,映得那条穿城而过的河像一条火龙,把夜空镀上一层赤橙的光晕。
而在这太平盛世下,却是一片腌臜。
细看,黑雾笼罩着幢幢楼宇,灯火通明处,一条条幼虫无所遁形地蠕动、爬行。
车水马龙的街道上,有人为生活奔波,有人挎着家眷闲逛。年轻的耄耋的、贫穷的富足的、忙碌的清闲的,无一不面目模糊,而蠕虫却为他们镶上了五官。
人来人往,尽是如此。
初瓷四人顺着人流向前走。
玉祈扫视一圈,有些不适。视线范围内的所有“人”,似乎都在注视着他们,即便这些“人”的眼睛只是漆黑一片。
这种感觉更让人遍体生寒。
另外三人置身事外,主打眼不见就是净,该吃吃该喝喝,叽叽喳喳地安排着今晚的行程。
走过一条街,转角的巷口里有家卖糖炒栗子的店,店里走出来一位颇为打眼的女子。
她面容昳丽,头发盘成扇子形状,发间点缀着各式珠宝,一身半露香肩的粉色纱裙,衣袖上朵朵海棠花开得娇艳。
这身打扮对于以雅致闻名的尧城太过超前,在此地显得格外扎眼。
而她看起来又很正常,正常得有些不太正常,因为她一点儿没被黑雾沾染。
女子拖着长长的裙摆,不偏不倚地径直走来,看起来目的性极强。
她在几人面前停下,言笑晏晏地看着初瓷和玉祈:“真巧啊二位,没想到能在这遇见你们。”
此人便是蝶依。
初瓷看见她也十分诧异:
“蛾姑娘?”
……你大爷的蛾,老娘是蝶。
蝶依眼角抽了抽,“呵呵”笑了两声:“叫我蝶依就好。”
谢玄霜有些好奇地扑上前来,挂在初瓷肩上。初瓷跟着一歪,头上的步摇偏了偏。
“初姐姐,这位是?”
初瓷神色一僵,随后笑了笑:“是之前在茯城相识之人,你和纪无烽没见过。”
没见过?
蝶依有些困惑。她记得当时在茯城,还是先看见的这二人,而后才瞧见的初瓷他们。
若不是初瓷出面阻止,她险些还能把谢玄霜带回房里。
按说,初瓷记得她,说明这段记忆没出什么差错,谢玄霜二人也应当认识她才对。
蝶依不动声色地打量初瓷一眼。
谢玄霜看着蝶依弯了弯眼睛:“那确实甚巧。蝶依姑娘,幸会。”
纪无烽也微微颔首,温声道:“幸会。”
蝶依搞不来谦谦有礼这一套,敛了思绪,随性地摆了摆手。
她向来善于交际,很快便跟这几人打成了一片。谢玄霜热情地邀她同行,她是一点儿不推脱,俩人像是相识几十年的老闺蜜,手挽着手连住哪儿吃啥都商量好了。
一时间气氛和睦融洽极了,而作妖的最爱在这时生生是非。
玉祈眼尖地瞧见有几缕黑雾摇摇晃晃地从他们周身的地里冒出来。
他手上若无其事地给初瓷正了正步摇,趁几人交谈之际,迈出一只脚踩在黑雾上,用力撵了两下。
那黑雾不甘心地扭曲两下,竟被他撵散了。
初瓷察觉到他的动作,偏头看他一眼:“怎么了?”
“没事,你这个歪了。”
说着,他略有些轻佻地勾了一下步摇的流苏。流苏霎时晃荡起来,上边的晶石彼此碰撞,叮叮当当清脆得很。
初瓷笑骂着轻轻拍开他的手:“贱不贱呀你。”
她放慢脚步,看着前面三个热热闹闹的人,感叹一句:“他们仨熟得还挺快。刚认识那会儿,还真没看出来谢玄霜是个话痨。”
玉祈听到这话不知想到什么,笑了一声:“人以群分。”
初瓷眯了眯眼,面色不善:“损我呢?”
“哪敢。”
她没好气地冷哼一声:“我现在说话密度还不及以前的三分之一呢。”
这话听着颇有些骄傲。
玉祈不假思索地点头:“确实。”
“确实个屁,好像你见识过似的……”
“成婚?!”
前方三人突然爆发出一声惊呼,打断了他俩的闲聊。
蝶依十分惊诧地回头看向初瓷,大步走到她身边:“你和他成婚了?”
初瓷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是啊。”
“你怎的这么急?”蝶依有些不解,说话直白,“天底下多得是俊俏的小郎君,何必这么早吊在一棵歪脖子……”
她这人在一棵树上吊的时间太长太苦了,几百年匆匆过去,她却看不到一点儿希望。于是下意识就想劝一下、拉一把,希望初瓷别陷得太快太深。
可话说到这,她恰好回头看了眼玉祈。就这一瞥,幻蝶花痴的毛病又犯了,不由被这张脸晃得愣了下神,“树”字都说不出来。
玉祈没听见下文,抬眸见她盯着自己,便微微蹙了蹙眉,露出一个“有事?”的表情。
这人即便面露不耐,也是极为赏心悦目。
蝶依猛然惊醒。
……丢人玩意儿。
纪无烽倒是适时地接过话茬:“我猜玉兄应该比初姑娘更急一点。”
谢玄霜有不同见解:“我觉得你比他俩还急。”
“我急什么,急着娶你?”纪无烽摸了摸鼻子,小声道,“确实挺急的。”
“你……!”
蝶依扶额,凑到初瓷耳边小声道:“算了,你家这个长得确实不得了。当我没说。”
初瓷顿时笑出声,戳戳玉祈的脸颊,跟摆弄吉祥物似的:“是吧,每天看着都心情愉悦。”
玉祈这时候又没脾气了,面团似的任她捏来捏去。
几人走到一家看上去挺好吃的酒楼底下,拐角处某个身影吸引了玉祈的目光,可仔细看去,却只剩下一抹鸦青色的衣摆。
那人……
玉祈眉头紧蹙,心里异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