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晚了。
李无双进门的时候,只看到阿庆倒在血泊里的身影,他胸口被捅了一个大窟窿,鲜血汩汩地从他胸口溢出。
她虽然之前在府衙里担任了三年的捕快,也见过人死人伤,但那个小地方大型案件不多,基本上都是调解街坊邻居的小矛盾和小摩擦,形势没有像京城一样复杂,人人谨小慎微,一不小心就有可能丢了小命的。
“阿庆叔!”李无双冲过去将他扶起,立刻点了他的穴位,想缓解他血液的流失。
阿庆此时已经疼得说不出话了,他认出李无双的声音,举起一只手,僵硬地想在她的手里写些什么,但是他受伤太重了,张着嘴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他全身剧烈地痉挛起来,身体僵硬地挺直着,浑身抽动了几下就没了呼吸。
“阿庆叔……”李无双右手扶着他,左手轻轻地抚上了他的双眼。
这个巡夜打更人的确很老了,面上的皮肤都皱作一团,双目浑浊,头发花白,身形佝偻,身上穿着缝了又补补了有缝的旧衣,嘴里几颗灰黄的牙齿此刻却被鲜血染红了。
李无双突然想起来她和阿庆刚见面的时候,阿庆被她吓到时夸张好笑的表情和滑稽的动作,可是此时她怎么也笑不出来。
她的心上像压着一个千斤顶,沉得她喘不过气来。死亡远比他想象中的要压抑很多。仅仅是死了一个她认识却不太熟悉的人,她就如此的难受,更不要说像傅玉一样,亲自经历整整一家人都死在自己面前的事实了。
究竟是谁杀了阿庆,是安贵妃和顾尚书吗?他们是为了掩盖真相所以杀了阿庆,是吗?
李无双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无力感和彷徨感,因为位高权重,所以就能滥杀无辜,因为位高权重,所以就能像动动手指一样简单地将人命视如草芥吗?
不应该是这样的。
人虽在外貌、性情、身世、经历等诸多方面都各有不同,但万物皆有灵,众生皆平等,生命更是至高无上的最宝贵的东西。
这是师父从小教给她的道理,也是她成为大理寺少卿的初衷和目标,她要守护百姓、守护和平和正义。
李无双慢慢站起来,眼里的目光越来越坚毅。
看来这桩案子,她是要管到底了。
她首先回大理寺,向负责章奏事务的评事汇报了阿庆的死。大理寺中的执事们听了以后大惊失色,阿庆可是傅家案的重要证人,他一死,事情就变得棘手了。
众人已经没有时间喊苦叫冤了,评事第一时间派人封锁了阿庆那条巷子,在附近搜索凶手的足迹,并且马上派人去阿庆的家里进行尸体的检验和证据的搜寻。
李无双也和大部队一起出发,仵作检查阿庆的尸体,发现他身上只有一个致命的伤口,就是胸前的那道刀伤。
那一刀是从阿庆背后捅入,并且贯穿了阿庆的身体。李无双抬头看着屋里的房梁,大致估算了一下距离,看来凶手是一直躲在房梁上,然后趁着阿庆没有防备从背后给了他致命一击。
侍卫里里外外搜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东西。阿庆生活拮据,家里的东西本就不多。那么凶手杀人就只能有一个理由了,那就是阿庆所知道的秘密。
整个案件发生至今,阿庆与傅家案中唯一有联系的人就是傅二夫人。
阿庆知道林大小姐的死,也知道傅二夫人想要为她姐姐报仇的事,所以凶手是想要掩盖傅二夫人报仇的事,以洗清她的嫌疑。
既然动手了,就要斩草除根,把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全部灭口。那么,凶手接下来的目标就会是——林家!
“杜将军,”李无双马上跑去跟这次行动的指挥员说明了状况,“凶手下一个目标是林家,我们要赶紧赶过去。”
杜将军本就对傅家这个案子避之不及,不想担这个责任,因此一切指令皆听她安排。杜将军听她这么说,马上吩咐手下只留几个人将阿庆的尸体送到义庄,其余人都跟他们一起往林家去。
林夫人看到这么一群乌泱泱的穿着铁甲的士兵把林家围起来,一下子慌了神。
她抬眼看见杜将军身边的李无双,便急忙朝她跑来:“大人,少卿大人,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啊?我们林家遵纪守法,没有藏污纳垢,我们对陛下可谓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啊,这怎么突然将我们围起来了?”
李无双看着她焦急的神情。
很好,林夫人急起来就好,这样一切就好办了。
李无双假装板正了脸,严肃地对她说:“林夫人,你们所做的一切陛下已经全部知晓了,你还想再继续隐瞒吗?”
林夫人虽然能看得出慌张的神情,但她毕竟也吃了官家这么多年的饭,她很快冷静下来:“少卿大人这话我怎么听不懂啊?我们虽只是小门小户之家,但也懂得行得正坐得端这个道理,我不知道我们林家做了什么错事让陛下知道了。”
看不出来,还挺会装的吗。
“夫人当真以为你们恶意害死林大小姐的事情无人知晓了?人在做,天在看。林夫人,你这些日子睡得都还安稳吗,林大小姐有没有来找你啊?”
听到这话,林夫人双腿发软,一下子瘫倒在地。
这暂时只是李无双的猜测,但没想到,真的击中了林夫人心中的壁垒。
“你现在要是如实招来,还来得急。”
林夫人双手虚扶着地,脸色苍白,额角不断有细汗冒出,她哆嗦着双唇:“报应啊,报应啊……”
杜将军见她还不说,转头配合着李无双一起演戏:“少卿大人,这妇人一看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我们直接抄了她的家,看她说不说。”
说罢就举起手来,看似真要吩咐手下行事。
林夫人心中焦急,眼眶中马上溢出了惊恐的泪水,她紧紧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