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与茗将手放在凌学昱的肩上，轻轻地拍了拍：“走，先回你家看看吧。”
凌学昱还没有从丧父之痛中缓过来，浑浑噩噩地跟着祝与茗回了凌家。
再悲戚的场面也不过如此了。
凌家此时早已挂上了白布，洁白的绸带随着风一飘一飘的，如同秋风扫落叶，给人强烈的孤寂之感。
凌家的人已经走了七七八八了，只有大厅里面还留着几个人。
他们穿着白色的丧服，围在一口棺材前面，低声地啜泣着。
有人抬手揉了揉发红的眼睛，一瞥，就看见了门口的两个人：“少......少爷，郡主殿下......”
其他人听到声音，全都起身围到这两个人的身边。
“少爷，我们可怎么办啊？”
“郡主殿下，郡主殿下，求您帮帮我们吧！”
凌学昱还是一言不发，像失了魂魄一样。
“陛下的......陛下的旨意发下来了吗？怎么说的？”祝与茗艰难地开口道。
说到圣旨，那群人的眼光更红了，将皇帝的旨意重复了一遍。
祝与茗皱着眉：“怎么会？还没有板上钉钉的事情怎么会如此严重？我去找陛下......”边说着，转身就要走。
凌学昱伸手拉住她：“安陵郡主，这不关你的事，不用你管。”
他的声音听起来已经沙哑了，但是目光却不再涣散。
二人僵持了一小会儿。
祝与茗回道：“我明白了，我马上起程回去，权当我自己不知道这件事情。你......你好自为之。”
看着祝与茗走出凌家的大门，背影也看不见了，凌学昱转过身来：“再将细节之事讲给我听。”
皇宫之中，有人来报。
李公公听了消息，又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推开书房的门，将消息告诉皇帝：“陛下......安陵郡主也得了消息，和凌大人的......和那凌学昱一同回来了。二人先去了断头台，再去了凌家。安陵郡主在凌家待了不到一刻钟，便又起身回程了。”
“嗯。”皇帝应了一声，许久没有说话。
李公公还待在那里，时间久到他都以为皇帝忘了这件事了，突然听到上头传来一个声音。
“派人跟着安陵，保护她的安全。”
“是是是，这不必陛下说，安陵郡主的身边奴才是一直派人保护着的。”李公公的额角直冒冷汗。
“下去吧。”
“是。”
李公公退了出去。
唉，陛下难道是真的放弃凌家了吗？
想起凌学昱，人家为了安陵郡主一直任劳任怨地为陛下做事，如今落得这个下场，可真是令人唏嘘啊。
事发之后，凌学昱一直派人搜索证据，想要为父申冤，但是一无所获。
不管是线索，还是作案人的痕迹，都被收拾得太干净了。
因为凌清卓平生交往的朋友不多，因此凌学昱只能去找曲易。
但是丞相府的大门始终紧闭着。
凌学昱跪在丞相府门前不起。
路过的人对着他的背影指指点点，吃瓜群众围观了一会儿见丞相府里完全没有人要出来的意思，也就自觉无趣地散了开。
凌学昱从早上跪到晚上，月亮爬上了树梢，寒气渐渐起来了，他的心也变得冷硬无比。
丞相府的侧门开了一小道缝，有人从里面弹出了头，似乎是想看看门前还有没有人。
看到凌学昱直挺挺的影子后，她又从侧门里出来。
“学昱，你先起来吧，不要再跪了。”曲客缨手里拿着个小手炉，想往凌学昱手里塞。
凌学昱没有回话，也没有伸手。
那手炉没人接住，掉在地上，溅起一些尘土。
一双手握住曲客缨的手腕，把她往后拉，然后另一只手捡起地上的手炉，重新递给曲客缨。
“小姐，他不会听你的话的，夜里寒凉，我们先进去吧。”那双手的主人说道。
曲客缨，是丞相曲易的独生女。而她身后跟着的、也就是那双手的主人，是曲易的学生，名叫苏宸。
曲客缨甩开苏宸的手，继续低头劝那个跪着的人：“学昱，你这样跪下去会受凉的，现在凌家只有你一个人了，你要是倒下去了，其他人该怎么办？况且这也不会是凌叔愿意看到的。”
她的声音很温柔，但是夜间的风已经吹得她的脸有些苍白了。
苏宸见状，眉头紧锁，开口想说什么，却被突然打断了。
“真相，”凌学昱抬眼看她，目光灼灼，“我要真相。”
“学昱，咳咳咳，这件事，咳咳咳，具体的原因我也不知道，我爹不肯跟我解释，但是，这件事情牵连甚广，其中暗棋无数，你......”
凌学昱却不等她把话说完，起身走了，他跪的时间太长，腿部已经失去知觉了，因此走了一瘸一拐的，看上去有些滑稽。
但是看着他的人却完全笑不出来。
曲客缨暗叹一口气，从小门回府里去了。
苏宸紧跟着她，虚虚扶着她。
“爹！”曲客缨往书房走去。
从外边看，丞相府乌黑一片，但是曲易的书房还亮着一盏昏黄的灯，照着曲易的身影都有些模模糊糊的。
曲易静静地望着那点微亮的灯火，不知道在想什么。
曲客缨也的确不懂，为什么曲易不伸手帮凌清卓一把，两人明明是最好的生死之交不是吗？
“爹，学昱已经走了，”曲客缨也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有些郁结，“您为何不见见他呢？安慰他几句也好啊。。。”
“阿缨，这件事你不要管。”曲易转头看着守在门前的苏宸，“苏宸，你先将小姐送回房去，再到我这里来。”
“是。”苏宸看着曲客缨，等她动身。
曲客缨也明白自己问不出什么，抿了抿嘴，拿着手炉出去了。
二人穿过回廊，走在前面的曲客缨停下脚步，后面跟着的苏宸也停了下来。
深夜，轻缓但却冰冷的女声响起。
“你究竟是谁？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这样的问题，从苏宸刚到丞相府以来，从两个人相识以来，曲客缨已经问过无数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