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凡世疑·云之诱饵
金秋时节,虽民间的景致江河日下,但北燕国的皇帝依旧择在每年十月上旬出游。因皇室只太子一脉,故年年随行。除了太子、嫔妃若干与侍奉的下人外,随行队伍中便数侍卫最多,亦不乏武艺高强者。
做了一日两夜的心理建设后,父神嫡子在还未完全准备好的情况下便就视死如归地驾着马车出了宫门。坐在他身后马车内悠然自得的,便是那位坑了他的冒牌太子爷。虽已是深秋,可日头依旧旺·盛,即便算不得炎热,却也足以叫人觉着不舒服。心里一层膈应横着,墨渊便就心情不太舒畅。于是,往日里本就板正清冷的一张脸更阴沉了几分。坐在他身旁的贾公公难得地发了回善心,压低了声音作了一副有些多余的讨好状关怀了他一番。
“小爷不开心?”
“公公多虑了。”
顾及到自己此时的身份与地位,即便懒得搭理,墨渊也只得免为其难地逢场作戏。
“能入得了太子的眼,那是小爷的福·分。”他说得隐晦。
嘴角抽·了抽,父神嫡子觉着自尊心受到了摧·残。
见他没有反应,摧·残他自尊心之人又接着变本加厉,再蹂·躏了一番,“多顺着些太子爷,才能长久。”
墨渊看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还点了点头。贾姓太监脸色僵了一瞬,觉着太子爷的这位新欢委实有些叫人发瘆。他方才好心劝了他一劝,看起来似乎是马屁拍在了马脸上,起了反作用。悻悻收了口,他很是惆怅。区区一个刚上·位的男宠,竟也赏了他这么一顿好脸色看,委实蹬鼻子上脸。这个世道,当个太监也忒他圌妈难了!
不过,好在这一切也就快结束了。
车马一路向南,紧随着皇帝的御驾,身后还跟着嫔妃的车马,其中竟还有一辆载着冏卿。
越往南,人烟便就越发稀少了起来。片片废弃的农田杂草横生,很是萧瑟凄凉。眉心拧了起来,墨渊望着两旁的景象沉默不语。贾公公叹了叹,也不敢大声抒发·情怀,只得小声嘀咕了一句,
“一年不如一年啊……”
跃过荒凉贫瘠,便就抵达了一处活水源。沿着水流逆流而上,一座巍峨的高山现在了眼前。峰顶皑皑,云雾缭绕。掀起帘子望了望窗外,紫衣尊神不动声色。这可与他想的不一样。凡间皇帝出游通常寻的皆是世外桃源,再不济也会去个人多热闹的好地方。这北燕国的皇帝怎还就择了这么个与世隔绝的穷山绿水,据说还是年年来此处呆上个把月。这喜好,还真是特别到有些耐人寻味。山路崎岖,马车行得小心翼翼。越往大山深去处,便就愈加阴森,叫人不禁起了一身疙瘩。余光瞧了瞧身旁的贾公公,他倒是一副坦然,想来大约也是习惯了。
入夜时分,一行人终是爬到了半山腰。婢女太监点了纸灯笼,下车给皇帝太子开道。他们复又走了一段,前方幽暗处现了一座宅子,黑黢黢的,好似无人鬼宅。这荒山僻岭的,在半山腰上现了这么一座阴森森的宅子,委实叫人瘆得紧。周围寂静无声,只闻得靴底剐蹭碎石的窸窣。许是先行的下人已入了府邸,府内渐渐亮堂了起来。遥遥一望,竟也是大气恢宏。墨渊遂生出了一番感慨。这么一座建在大山深处的宅子,再加上平日里的维护保养,得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北燕国的这位帝王,实乃昏·君无误了。
府门突然打开,里头黑压压地涌·出了一片。父神嫡子登时顿了脚步,提高了警惕。再看走在他前头的紫衣尊神,却依旧迈着步子,似乎前方的异动并未有对他产生分毫干扰。说得更确切些,除了墨渊之外,其余人都未动声色,似是习以为常。
云开月现,皓白幽光洒在了山峦之上。远处的黑影渐渐显了形,竟是些宫廷装扮的婢女太监。可墨渊分明记着来时随行的下人不过七八,眼下涌·出的这么一堆来,可断不止七八。可若他们是留守这府邸的下人,为何方才府邸并未有燃烛火?这位皇帝如此昏·庸无度,底下的太监婢女也不该勤俭节约至此。怀揣着疑惑重重,他便随着人马入了府门。府邸热闹了起来,婢女太监叽叽喳喳,同宫墙内的死气沉沉拘谨惶惶截然不同。墨渊心中的疑惑更甚,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自古以来,帝王为尊。照理说,一行人应该浩浩荡荡地先将皇帝护送到寝殿,可显然今日太子爷并没有那么好的兴致,他带着自己的随从侍卫便径直去了自己的寝殿。墨渊觉着挺神奇,东华究竟是怎么知道太子在此处的卧房是在哪边的!不过叫他真正在意的,却不是紫衣尊神的未仆先知。方才在行至南花园时,那位皇帝回了一回头。好巧不巧,目光便就落在了他这处。四目相对,墨渊愣了愣。因他本就心·怀·不·轨,遂就有些心虚。那皇帝见了他也是一愣,随后嘴角勾起了为妙的弧度。这个弧度,有些图·谋·不·轨的猥·琐感,叫墨渊瞬间生出了几分揍人的冲动。想着往后自己肩上的重任,忍辱负重的父神嫡子顿觉前路一片黑·暗。
“进来。”
前方飘来凉凉一句呵令,叫他回了神,这才发现已是立在了寝殿的门口。他很是踌躇,在男儿的颜面问题上自己同自己过不去。
“小爷,太子爷让您进去呢!”贾公公掩了嘴,笑得意味深长。
本就踌躇的父神嫡子愈发为难且烦躁,两条腿似钉在了地上,半晌都没能抬起来。
“把他给我抬进来!”
里头又传出了一声不耐烦的命令,叫身后的侍卫都兴致高涨,不由分说地抬了人便往里头一扔。贾公公识时务地给他们合拢了殿门,遂还遣散了等着看热闹的随从婢女,做了一副忠仆的模样,有模有样地自己回屋歇息去了。
墨渊狼狈得从地上爬了起来,掸了掸衣袖,遂就徒劳地端起了上神的架子,坐在客榻上远远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