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鹿白木木地回过头，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窗外夜色浓重，初秋的白天竟然这么短，车内的封闭空间还残留着白日的温暖。
而这漫长的几个小时里，宋玄一直坐在她身边。
不发一言，默默陪着她。
路灯的光映在他的后背，像是光把他送来的。
阮鹿白的视线从他的发丝游走到他的眼睛，他的鼻梁。
她眨了眨眼睛，似乎对他这种行为有些不解。
宋玄另一只手在身后攥得紧紧的，想到曾经调查到的阮鹿白的病例。
严重的抑郁症，会有应激反应。
表现为反应迟钝，对事物冷漠不关心，具有强烈的猜忌心，会自残。
宋玄拿着她的病历找过很多心理医生，医生都束手无策。
自己把自己关进笼子里的人，别人是放不出来的。
宋玄收回手，默默地看着她。
阮鹿白的视线被他修长的指节吸引，然后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她垂眼看到自己暴露在光下的手。
灯光照射下，她的指节上小小的伤疤变得清晰起来。
即使她用很多首饰遮挡，还是很容易被发现。
那里被玻璃碎片划过，被她用刀或者指甲伤过，伤痕累累。
瞬间，她惊慌地缩回手
阮鹿白极力往黑暗里面躲藏，不想一丝光照在她的身上，似乎这样才能安全一点。
看着她的动作，宋玄心脏猛得一疼。
他急切地从车里的储物箱掏出一把糖，橘子味的。
宋玄捧在手心里，送到她的面前。
路灯的光透过车窗投在亮晶晶的糖上，像是发着光。
“你，你想吃吗？甜的。”
他低着头，哄小孩一样轻声说着。
见她没反应，宋玄将手里的糖往前送了送。
“不高兴的时候吃点糖，会开心点的。”
阮鹿白的手轻轻抬起，但是在快要碰到灯光的刹那间，她又缩了回去。
宋玄低头笑了笑：“别怕。”
他把糖放在身侧，拿去一颗剥好了，递进黑暗里。
没等那人接过去，突兀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刺啦刺啦……”
说不出那是什么音乐，更像是一种安抚性的白噪音。
阮鹿白听见声音，浑身颤抖一下，仿佛瞬间从刚才恍惚的情绪中抽离出来。
神思变得清明一些，她翻着包，很急切，像在找一种救命的药。
直到她看到显示屏上的名字。
居墨。
她吐了一口气，像是找到了安慰，迫不及待地按下接听键，抱着手机缩成一团。
“居墨。”
“嗯。”
温和的男声传来。
“鹿鹿，去过阮家了？”
阮鹿白没有回答，而是抬眼看着宋玄，眼睛里都是警惕。
宋玄握着糖的手停滞在原地，然后脸上生硬地拉扯出客套的笑意。
“车里有点闷，阮小姐我出去透透气，你自便吧。”
宋玄脱了外套，在关上车门的瞬间，他看到阮鹿白瘪了瘪嘴，露出了难得的悲伤表情，不是一味得装作坚强了。
宋玄把糖放在口中，橘子的味道传来，但是隐隐有些苦。
车窗是防偷窥的，但是依旧透光，想到刚刚阮鹿白缩成一团的模样，宋玄将西装外套挡在她身侧的玻璃上。
路面上有路灯透过梧桐树斑驳的光影，碎裂地像黏合不到一起了。
宋玄拿出手机，在屏幕上按了几下，然后关掉。
他紧紧地盯着隐藏在黑夜里的车子。
居墨这个名字，宋玄不止一次听过。
他是阮鹿白的心理医生。
是阮鹿白母亲追求者的儿子。
是她的邻居。
算得上青梅竹马，但是两人的关系究竟如何，宋玄心里没有底。
可刚才只是看到他的名字，阮鹿白的情绪就转变得很快。
宋玄低下头。
如果在别人身边，她能够过得好的话，宋玄不介意她的幸福，不是自己给的。
他只是想让她开心。
正想着，车门开了。
阮鹿白看过去，宋玄投下的影子被拉得细长。
秋风里面，他站得随意，仍是说不出的身子端正，克己复礼的矜贵模样。
但不知为何，他流露出淡淡的委屈。
只一瞬，宋玄就发现了她，她不再是刚才的害怕模样，而是仍装出强硬的神情。
居墨只与她说了短短十几分钟，竟然就有如此变化。
宋玄心下黯然，但还是换上了疏离的笑容。
“阮小姐，电话讲好了？”
“嗯，今天多谢你。”
阮鹿白打开车门，西装外套从车门上掉下来，她诧异地看着。
在她想要捡起来之际，宋玄早她一步捡了起来。
“刚才接电话，拿着不方便，顺手挂在这儿了，没妨碍到你吧。”
阮鹿白摇了摇头从车上下来。
月光之下，她清亮又破碎的眼睛望着宋玄。
“东郊的那块地，我知道是你们宋家一直想要的，现在我与阮家、宋霁撕破了脸皮，如果你想反悔的话，我们协议可以作废。”
宋玄将手背在身后，大拇指在食指来回抠弄。
“你，后悔了？”
他敛下眼眸，没敢直视她的眼睛。
阮露白尽量将自己躲在树叶的阴影中，光影交错在她的脸上。
“宋玄，我在你这里的价值可能比不上和阮家交好，和我合作，也许会对你不利，世界上的一切都要有代价的，你今天帮我，我会报答你，你如果后悔，我可以找关系，将我们的婚姻记录消除。”
阮鹿白看向宋玄，他沉闷不语，似乎不太高兴。
宋玄会不会以为，在耍他玩。
阮鹿白刚想解释，却被宋玄打断。
“我宋玄认定的人，认定的东西就没有轻易放弃过，我们结婚一年的协议继续，一年以后，若阮小姐执意如此，再提离婚也不迟。”
宋玄看向她，眼睛里露出“势在必得。”
他看得出，虽然她口口声声都在说放弃她，都眼睛却在说。
别不要我。
“我认为阮小姐在我这里的价值比和阮家交好，高多了。”
宋玄看着她眼睛眨动一下，有些诧异和说不出的情绪。
“你母亲鹿家底蕴丰厚，虽然你外祖父、祖母已经过世，但是圈内人都十分敬重他们，收到提携的后辈不在少数，阮小姐只要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