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出从军打仗的人,三年五载都有没回过家的。因此,陆荷说的话,姜小鱼也只当是小孩子的玩笑话,听听也就过了。
当初陆隐走时,并未说什么时候回来。眼下,姜小鱼只希望他能一切平安顺遂,能早一些、再早一些回来便好。
眼瞧着马上便要入秋了,每天早早起床摆摊确实是冷的很,那扁担也是又冷又硬又沉,担在两个小子身上直让姜小鱼看着心疼。
她在心里算了算,这些日子摆摊子赚的钱,再加上陆隐的军饷,倒是可以勉强盘下一家小小的店面。
铺子是虎丫陪着一起找的,本来是家卖油的铺子,因而店面也小,窄窄的一间,左右也就三五步距离。不过幸而门前还有一片空地,撑了几把伞棚子,摆上些桌椅,倒也够用了。
虎丫如今也已经在镇上开了间铺子,就叫“虎丫肉铺”。生意也算不错,给镇上的老顾客送肉也更方便些。
如此,日子便就又稳定了下来。
姜小鱼的店铺刚开起来的时候,顾书安曾来过帮着剪彩,又为她题了新的牌匾。只不过才在新店吃了两顿饭,便要告辞了。
“您是要去别的地方教书吗?”姜小鱼关切的问。
“不。”顾书安摇了摇头,微微笑道:“我要进京赶考,参加明年的春闱。”
“啊!”姜小鱼不禁吃了一惊,而后连忙笑了起来,由衷道:“您这般学识,定然是要高中状元的。”
“陆娘子说笑了。”顾书安垂眸谦虚,唇角却不易察觉的带了些笑。
可是好景不长,顾书安走后,这铺子开了还没两个月,忽然有一天,街上便来了官差。
当前一人骑着马开路,手里握着文书。看打扮不像府衙里的,倒像是个将士。后面跟着的却一列手握官刀的衙吏。急急匆匆的一群人,由远及近而来,身后扬起好大一卷尘土。
彼时姜小鱼正在家里做晚饭,见状便出去看了一眼,正巧看到隔壁家的大娘也出来凑热闹,就多问了一句:“这是怎么了?”
“谁知道呢。”大娘摇了摇头,又不满的嘀咕起来:“真是的,好端端的打什么仗?这安生日子都没法过了。”
姜小鱼笑了笑,倒也没往心里去。
虽然时局紧张,民生也跟着动荡。不过如今是和北方的川延在打,这个南方小镇距离遥远,偏安一隅,竟安安生生的,一直也没有受到什么波及。
谁知道第二天,大街小巷就张贴满了告示。说是大军压境,这南方小镇也要受战火牵连,命百姓速速收拾东西往中原撤离。
压境?压的是什么境?
姜小鱼心中先是一惊,然后便是一冷,而后一颗心便是慢慢的沉了下去。
看来之前的传言果然不假,卫国是要和南边的楚国有一仗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先前要去北方边境打川延,如今又忽然跑来南方打楚国。
只不过这些事儿,也不是她一个小小百姓可以弄明白的,为今之计,首先要做的便是把家人都安顿好。
姜小鱼铺子也顾不得开了,急匆匆的关了门便往家里跑。一路上看见的也都是慌慌张张往家里头赶的,街两边的店铺几乎关了大半。
许是对战争和军队有着天然的抗拒和害怕,左邻右舍的门都关的严严实实,不过也隐隐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哭叫声和催人收拾东西的声音。
“怎么了这是?”奶奶正在家里头等着,一看见姜小鱼,便是着急的问道。
姜小鱼顾不得过多解释,只一面往屋子里头跑一面道:“要打仗了,咱们得收拾东西搬家。”
“搬家?”奶奶一惊,“往哪儿去啊?”
“中原。”姜小鱼言简意赅道,手上的动作却是不停:“离中原越近越好。”
陆遥和冯子衍下学回来,自然也是看见了张贴的告示,到家时都是急急匆匆的。话也来不及多说,只连忙帮着一起收拾东西。
不多时,冯府里来了人,要接冯子衍回去。
姜小鱼自然是理解的。当初太平的时候,让自家孩子去个熟悉的人家借住些时日,倒也勉强还能愿意。
可如今不比当时,随随便便就可能被卷入战火中,再不留神,或许连命都能给送了。冯家家业大些,自然有更稳妥的安置,把孩子接回去也无不可。
可冯子衍却闹着不愿意回去:“我才不回去呢,是不是要让我回去和那个女人住在一起?”
“少爷,夫人她……她也是念着你的。”冯家奴仆擦着脸上的汗,有些结巴的讨好道。
“念着我?我看是巴不得我早些死了吧?”冯子衍正坐在院里的树墩子上拾掇着包袱,一边冷哼了一声:“现在知道让我回去了?没门!”
奴仆语塞,一脸无奈,左右看看又低声道:“老爷说咱家在宁县有所宅子,全家都要搬去那儿住。宁县比这儿可要太平的多,早些搬去早些安心,说不定哪天这儿就打起来了不是。”
冯子衍怔了怔,直起了身子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道:“那你回去跟老头子说,让他把陆家也带上,否则我就不去了。”
奴仆一愣,越发焦急起来,一脸为难神色:“少爷,您这……”
姜小鱼正拿着个包袱从屋里头出来,正巧听见了冯子衍最后一句话。
她自然明白冯子衍的好意,不过眼下这节骨眼,哪怕多带一个人都是累赘,更何况自家还上有老下有小的。即便冯家有家业有人脉,但也是件难办的事儿,那冯老爷怎会轻易同意?
是以,姜小鱼只是微微一笑,温声劝道:“子衍,快跟着你家里人回去吧,别让你爹娘等着急了。”
“可是……”冯子衍拧着眉,欲言又止。
“没关系的,我们到时候跟你虎丫姐家一起走。”姜小鱼柔声道。
听见姜小鱼这么说,那仆人的脸色也略缓和了些。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正要开口再说话,却听见院门又被人敲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