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四,你跟来干嘛?兄妹们到你府上赴宴,你这主人怎好离开?”
“是……孩儿,告退!”四郎受了秦国夫人教训,低着头讪讪回去。
只有陆七郎跟随洛姨娘来到一处花厅,坐在满是盆植丹桂的房屋内,琢磨着怎么开口。
秦国夫人没让这种沉默蔓延太久,率先开口道:“七郎听说了吧?朝臣们纷纷上书,要废掉你二哥……”
陆七郎霍然抬头望向洛姨娘,从她脸上看不到方才的从容,却多了几分忧虑与愁思。仿佛一位普通的母亲,满心满眼牵挂着自己的儿子。
“嗯,三哥赶来报的信。姨娘放心,我母亲定不会受奸臣蛊惑,二哥即使有些小过失,但镇守长安有功于国。昨日刚回洛阳就遇刺,显然朝中有人欲置二哥于死地,甚至不惜与魏贼勾结,里应外合到处行凶……姨娘请放心,待我揪出内奸,抓住拓跋连,一切都将大白于天下。我大梁国仍旧是天下表率,不容任何人觊觎!”
“七郎以为,朝中与魏人勾结的内奸为谁?朝臣们吆喝着要变法改制,到底应不应该?”
“这个……”陆七郎犹豫片刻,断然答道:“儿臣本以为,薛策乃是受人陷害,但如今八关都督府领头上书,长安泄露二哥失掉令牌之事,恐怕薛家嫌疑仍未洗脱。其余有嫌疑的,无外乎是赵家、谢家等外戚。所谓利高者疑,扳倒太子、动摇国本,正合世家利益!”
还有一层意思他没有明说,那就是按照长幼次序,杀了太子,应该轮到三哥陆言为储君。谢家是三哥的母舅家族,自然嫌疑最大。
如果按照嫡庶之别,那自然该是他陆七郎做太子,但他自认为不屑做此肮脏勾当,也就问心无愧。
秦国夫人轻轻点头,蹙起眉峰又问:“兵器府右监孙安,与张无忌一同率先倡议变法,那寇真人是否也有勾结魏人的嫌疑?”
陆七郎心里“咯噔”一声,这个问题不是没有想过,但他一直不敢顺此思路延伸。
直到洛姨娘问出,才不得不重新回想。自从前日四夷馆火雷爆炸开始,到兵器府阻挠查库,昨夜仙鹤接走拓跋连,以及他手中握有龙门令,种种嫌疑确实都指向寇天师。
拓跋连武道修为再高,也不可能连番战胜许多强敌,两天做下这般大事。
如果没有一个顶尖高手背后撑腰,凭他自己只怕早就命丧神都之中了。
但寇天师世外高人,十余年不下嵩山,又是父亲的知交好友,怎会帮助魏人来为害洛阳?
“寇真人,应该不会!”陆七郎想了一阵,还是摇头否决这种论断。
秦国夫人又道:“如果有一天你二哥不做太子了,我是说如果……姨娘没有坚定地支持你为国之储君,七郎你会恨我吗?”
“儿臣不敢!”陆七郎起身谢罪,沉声道:“陆由从没想过要取代二哥,请洛姨娘不必猜疑。”
“唉……姨娘不是那个意思。”秦国夫人拍拍他手臂,让他坐下才继续道:“按照姨娘的本意,你二哥原来也不应该被封作储君。是你娘当年坚持立长不立幼,才委屈了你。我与你娘情同姐妹,又怎忍心夺她之物?一切皆是不得已罢了,还望你能体谅……”
“姨娘这是哪里话!儿臣从来没把您与二哥当外人,心中绝没有半分嫌隙。二哥文武奇才,智略胜过我十倍不止,正是大梁未来之希望所在!”
秦国夫人唏嘘半晌,又道:“姨娘找你来,还有几句话要说。玄阳老道那里,你也得多留个心眼,凌云台近来应该有些出人意料的举动,不知要掀起多少风浪。还有,赵太监公忠体国,对陆家赤城一片,你要多倚重他。”
陆七郎默默点头,玄阳真人所为的确有些古怪,但赵太监就真值得完全信任吗?
“你们三兄弟也都长大了,该为你母亲多分忧,为国家做些实事。切记不可手足相残,致使外人乘隙而入……”
陆七郎知道洛姨娘说的三兄弟,是指三哥、四哥和他自己,虽然姨娘没直接说封王的事,但暗示已经算明显。
但他心中已经把三哥列为首要怀疑对象,怀疑他勾结魏贼,又怎么能做到兄弟同心!
他现在只想赶紧揪出拓跋连,揭穿他的阴谋,保住母亲与朝廷尊严,保住二哥性命。
可惜六郡主陆离没有告诉他昨夜璎珞寺之事,他还不知道段连曾经在那里现身。
秦国夫人又道:“今夜大典盛况空前,将是我大梁十余年不曾有过的,届时难保没有节外生枝的事情,你首先要学会保护自己,留住有用之身,才能实现平生抱负。姨娘身负重任,也不能时时照顾你们兄弟安全,你切莫逞强冒险,遭了贼人暗算!”
陆七郎知道洛姨娘节制巡城司、京兆府、兵器府等要害衙门,大典时更要引导百官与使节,调度僧道诸人,确实没有精力操心他们,也就不觉得这话有何不妥。
他自信地答道:“姨娘放心,儿臣身旁有虎贲军与强弩军,非但能护卫自身,还能保护使节安全,定然不让贼人再次生乱!”
秦国夫人点点头,又说了几句闲话,就起身告辞离去,让他自行返回后园,与兄妹们接着招待使节,把宴会进行下去。
陆七郎送完洛姨娘,竟没有刚才那般慌乱了。心中只觉得有母亲与姨娘镇着,就算跳出来几个大臣使劲蹦跶,也翻不上天去。
既然把两国使节带来此处,还是有始有终,陪着他们吃顿安生饭的好。
午后再去找赵太监,请他协助搜捕拓跋连,并暗中调查谢家之事,将乱局控制在最小范围内。
晚上的大典数万禁军与巡城司、捕盗吏齐动,不信小小的拓跋连能使出什么阴谋诡计来!
就算是寇天师真的与他有瓜葛,既然母亲已经答应他做国师,暂时应该也不至于发难。
何况还有天龙大法师等佛门高僧在场,真斗起来未必输给他们师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