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天将破晓之时,国师才意犹未尽离去。
王刑心大,没有发现阿奴的异常,阿奴也不敢让他发现。人被逼到绝境时无所不用其极,阿奴找上了苏辞镜。他就像个通天事的神仙,什么都知道,见面第一句话:“帮不了。”他卧在太妃椅上,旁边仆从为他扇风,悠闲垂钓。阿奴活像个泼妇,指着苏辞镜的鼻子,愤懑大声质疑:“为什么要让他逃走!”若不是他,阿奴此时应是天地间最幸福的新娘。他的存在摧毁了她一切希冀。苏辞镜吃软不吃硬,可怜她的心淡了下去,眉宇之间横生冷意。“你的相公乃堂堂威武将军,都打不过他,你觉得我有什么本事拦住他?”阿奴的内心有一半灵魂属于林知晚,下意识相信苏辞镜拳力通天,悲愤欲绝:“若连你也无法对付,这世间还有谁可以抵抗他的荼毒!”愤怒贯穿脑海每一寸角落,她揪起苏辞镜衣领,越发口不择言:“爱财之心人皆有之,每个人都会在两种选择面前挑更好的,只不过救了他的人是我,所以将他发卖的人也是我,凭何怨气只发泄在我一个人身上!”仆从见阿奴隐隐有伤自家老爷的趋势,纷纷上前制止她怨怒行为。苏辞镜挥手,让他们退下,指尖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一点点抠开她攥他衣领的手,甩开。“就凭卖了他,受贿的人是你。就凭他一腔真心,换来的只有背叛。就这么简单。”“可我没有办法了。”阿奴伏在地上,眼底泪花不断往下流,湿润青青草丛,她伤得悲切,“婆婆病重,医馆不肯给她治病。我走投无路才把他卖掉,不然,不然……”不然什么。不然就不会卖他了吗?不会的。她还是会卖了他,追求更好的生活。只不过时间早晚问题。可怜人啊,林知晚叹息。苏辞镜看她悲恸,也叹了声气。阿奴头顶明晃晃的编号在提醒他,林知晚还在她身体里,不能让队友出问题。在没有完全把握阿奴的死牵连不到林知晚之前,他得让阿奴活下去。苏辞镜思忖片刻,见她哭得可怜,心里终究动了凡心,忍不住说道:“弄死美人鱼很简单。”哭声消停,阿奴瞬间抬眸,咽下眼底蜂拥而至的泪光,飞快爬到苏辞镜身下拽他裤脚,呢喃着问道:“什么!”“美人鱼割断鱼尾长出双足,为天道所不容,若没有得到陆地上爱人的满腔爱意,三天之内会化作泡沫消弭。除非你将你体内的某样东西给他,不然他必死无疑。”离国师死亡倒计时还有两天。阿奴直起上半身,急迫地问:“哪样东西?”“作为提供消息的条件,我要你从他那里拿来一样事物。”“你说,只要我能办到的,我都会给你!”“无量神泡。” ……王刑的脚骨练武时被国师打折了,龇牙咧嘴躺在床上。阿奴回府之没去看王刑,直冲着王刑为国师准备的屋子,国师喜静,住在将军府最幽僻的西苑,平日里基本无人来。她压下心底愤懑,尽量使自己表面平和,打开西苑的屋子。国师不习惯双腿行走,平整地坐在内门边,姿势像寺庙里日日等待阿奴回归时那般虔诚模样。阿奴神色有一瞬间恍惚。国师见到她,起身强装冷硬,嗤笑道:“稀客。”阿奴下颌线紧绷,呼吸微微急促:“你再打王刑,我就跟你同归于尽!”她如此维护自己的丈夫,将他立于对立面。国师内心千疮百孔,早已无法拼凑,他忍着痛笑出声:“急什么,他不是挺乐意的吗?”王刑是个武痴,为了武功寸进半步,可以不顾自己身体危险,无数次找国师对打,虽然基本算得上单方面殴打。和国师对过几招之后,他感觉实力有了质的飞跃,丝毫不介意被打得鼻青脸肿,反而还跃跃欲试。阿奴语气极怒:“你敢说你没有私心?”国师敛眸,慢斯条理道:“我要是有私心,他早就死了。”字字句句都在激怒阿奴,阿奴咬紧牙关,想起苏辞镜交代的任务,只好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同国师说道:“我要去镇子上的人造池塘捞鱼,你去不去?”国师闻言面露诧异,诧异中又透露几分从前孩子般欣喜,阿奴绝不可能如此好心,但他心甘情愿相信很小的概率,阿奴回心转意了。他故作姿态忸怩:“你相公不陪?”“爱去不去。”阿奴留下这句话,转身离去。她知道国师一定会跟着她。阿奴没让任何仆人跟随,自顾自去了人造池塘。飞水镇的人造池塘是富人集结区,一般富人无事时悠闲垂钓,平日很少有人前来,今日更是一公里内不见人影。阿奴交了钱走到里面,万里青青草地渺无人烟,池塘里的鱼儿平常市集都能得见,活蹦乱跳飞出池塘。阿奴听到身后亦步亦趋的脚步,国师偷偷摸摸跟着她。她笑得阴冷,飞身扑到池塘中,身体迅速坠落。国师见状立即暴露身形,不顾足底刀尖般剧痛,迅猛灌入冰冷的水中。脱离鱼身之后,国师在水底不能自如行走,起码对水的熟悉度比人强,他飞快拽住阿奴下坠身体,惊起周围鱼儿纷纷逃窜。阿奴口里鼓着气,回身甩开国师的手,一个猛子扎到水底。国师冰蓝瞳孔微顿,人在海里气息不足容易致死,女人体力又弱,她那么挣扎,是想死吗?因为他的惩罚,要报复他,在他眼前死去,一辈子活在痛苦愧疚中!他怎能如愿!国师游得游刃有余,身形快出残影,一把揽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