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在井里和这人干瞪眼也不是办法,我向那人道了谢,刚要往洞里钻,想了想,停住脚步,去查看铁链嵌在墙里的部分。
这铁链是钉在石砖里的,但石砖只有一小块……要卸下来还不容易吗?
我一手握着铁链靠墙壁的一头,看向神秘人:“你愿意跟我走吗?”
神秘人一如既往地对我的问话毫无反应,就好像根本听不到一样。
我心生疑窦,放下铁链,伸出双手,分别放在他的耳朵两侧,接着——右手打了个响指。
他的肩膀一抖,茫然地抬头看我,而不是看向他的左侧。
我的左手也打了个响指,这下,他愣了一下,不太确定地看向了自己的右侧。
这下我可以确定了,他的左耳是聋的,右耳的听力也有很大损伤,只能确定声音,而不能确定声源。
这还是我能注意到的病症,其他还没能发现的隐患,不知有多少。
——郭府早晚会覆灭,到那时,他留在井底就是凶多吉少,无论怎样,我都应该把他带出去。
想到这里,我手上用力,去掰扯墙壁上的铁链,可那铁链看着跟石砖嵌在一起,砖又不太牢固,实际上手去掰的时候却发现坚固非常。
似乎是看明白了我要做什么,神秘人握住手上的铁链,发力向后扯去,裸露的双臂上青筋暴起,健壮的肌肉微鼓,蕴含着充满野性的爆发力。
拴铁链的石砖像饼干一样扑簌簌往下掉黑色的碎屑,咔哒一声,第一块石砖剥落,可这还没有完,因为石砖后头又是一块石砖,而那铁链埋得极深,一直延伸到了里层的石砖后头,很可能这个人是从井建造伊始,就已经被囚禁在这里了。
神秘人单手扯着铁链,以一种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架势,背对着墙壁,拔河一般与井壁较劲。石砖一开始只是小范围地剥落,但到了后来,拴着四肢、脖子的总共五条铁链,摧枯拉朽一般扯着石砖,大块的砖块哗啦啦地往下掉落,扬起一大片碎屑和灰尘。
到最后,铁链被连根拔起,长长地拖在地上,那半面墙也坑坑洼洼,被毁了个干净。
我全程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差点拍手叫好。原来他不是逃不了,而是不愿逃。
他的手脚、脖子上还挂着铁链,走起路来叮叮当当,我暂时想不到办法替他除去这些东西,只能将铁链一一捡起,交到他手中:“拿好,等之后我再想办法。”
他攥着铁链,像攥着轻飘飘的麻绳。
我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奇怪且缺德的念头:如果让虎子和他对战,到底哪个能赢?
甩了甩脑袋,我将这个念头赶走,握着他的手腕就要踏进方才被他一巴掌拍出来的密道里。就在这时,头顶的井口忽然探进来一个脑袋,将影子投在了地上。
我警觉地抬头,就见那脑袋忽然缩了回去,接着响起一声奇怪的呼哨。
那呼哨转了个调,好像是在传递什么信息。
我不再多想,当机立断拉着神秘人往密道里走,可下一刻,那神秘人竟蹲下身,手里捏着的铁链哗啦啦掉了一地。我要去拉他,却被他一把推开,摔伏在了地上。
呼哨又响了一声,比方才更急。
神秘人手中铁链忽然甩动起来,我趴在地上,小腿冷不丁剧痛,不禁尖叫了一声,回头去看,铁链正正打在我的小腿上。
我不知道骨头有没有断,但是火烧一样的钝痛已经自下而上地传递到大脑,断筋摧骨的疼痛也不过如此!我又怕又悔,不知自己的好心又为何会招来这样一场灾祸,理智已经被那一铁链砸去大半,剩下的小半挤在脑子里叽叽喳喳,指挥着我仓皇逃生。
我拖着伤腿努力向前爬去,就听呼哨一声比一声急,神秘人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快步走到我身边,一把抓起我的头发就往墙上撞去。
我哭叫着:“住手!”
额头已经重重撞上坑洼的井壁一角,有液体流了下来。
呼哨未停,我试图用喊叫盖过呼哨,可那声音尖锐无比,即使我再怎样哭喊,也依然顽强地穿透我的耳膜——因此那个神秘人,听觉很差,却唯独能听到这尖锐的哨声吧。
我鬓发凌乱,被重重地撞了好几下头,才得以缓了口气,头发被身后的人放下,我无力地瘫在地上,试图向密道的方向爬去——我要远离这里,去到听不到口哨的地方!
正在这时,我的肩膀被按住了,神秘人撩开我后颈的头发,说出了我们见面以来的第一句话。
“凤……启?”
自从看到了我后颈的烧伤后,无论那呼哨有多急,神秘人都再没有伤害过我。
他围着我团团转,在看到我拖着伤腿后,干脆弯下腰,一把将我扛了起来,大步踏入密道。
密道门在我们身后轰然关闭,面前的道路却亮起了莹莹的绿光,不知是什么植物,竟然在黑暗中发出微光来。
他的肩膀顶得我的肚子难受,但如果下去自己走,那又是万万不能的。幸好那密道宽敞,不至于让我刚刚才磕破的脑袋雪上加霜。
我在他肩膀上,一边颠簸,一边震惊:“你究竟是什么人?”
认识这个印记的人,除了王室之外极少,当初王室已经死了个七七八八,他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我知道以他一贯的做法,我这样问话,他多半是不会回答的,但意外的是,下一秒,我就听到了他从喉咙里挤出沙哑的声音:“凤启……影卫,十四。”
我立刻反驳:“不可能!影卫十四已经死了,是我拿的狗牌!”
他似乎很久没有开口说话了,只说了这几个字,嗓子就哑得不成样子,但他还是坚持一字一句道:“当时,情况复杂……那具尸体,不是我的。我杀了对我用刑的人,想去找你们,可……等我找到的时候,所有影卫都,死了,你们也,不知去向……我被郭府的人,抓回来,关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