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半个时辰后,我和阿策坐在海边礁石上,往海里扔石子玩儿。
两名士兵守在我们身旁,神色忐忑。
其中一人讷讷道:“姑娘,夏姑娘,等两个时辰快到了,我们就去打一桶冰水来给你浇上,免得王爷生疑。放心,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你告诉我们消除业债之法,我们什么都听你的。”
“是减轻,不是消除。天道没那么好骗。”我又捡起一颗石子,用力往前丢去,“阿策,你看看,能不能扔得比我远?”
阿策显然没有我这么从容,他悄悄地问:“欺瞒王爷,真的没事吗?”
我递给他一颗:“就算有事,我们也做不了什么了。”
他们将冰桶取来后,一边告罪,一边兜头冲着我和阿策浇来,寒冬腊月的冰水,一下子镇得我透心凉。阿策的火气足一些,即使浇了冰水,不过一会儿,手心就又热乎起来了。
他用小手帮我搓着手背,不停地哈着热气:“姐姐,姐姐,你忍一忍,等我长大!等我长大了,谁骂你,我就骂回去,谁打你,我就打回去,你是我唯一的姐姐,我就是自己受辱,也绝不会叫外人这样欺负你!”
我发着抖,笑道:“那、那我便……等着了。”
不久,又有个士兵急匆匆赶来,我远远地就看见了,忙按住阿策的脑袋,把我们两个都藏在礁石后面,只听那士兵还没赶到近前,就大声问道:“那两个要浸冰桶的人现在何处?”
我向两个士兵摆摆手,他们忙应答道:“浸……浸着呢!老四看着呢!”
我和阿策蹲在礁石下方,等那士兵走近,听他问道:“老四在哪儿呢?江先生担心真的闹出人命,对王爷的名声不好,特来监督。”
那两个士兵面面相觑,他们不好告诉来人,他们徇私枉法,因此我和阿策此时正在礁石底下待着,但也不能真的带对方去找那莫须有的冰桶。
他们其中一人偷偷摸摸地透过礁石的缝隙看我,我摇了摇头,他于是心一横,撒了个弥天大谎:“其实……其实我们嫌冰桶麻烦,把人扔海里了。”
那赶来的士兵脸都白了:“王爷可没说过要把人弄死!你们怎么这么不知轻重!”
两名士兵不敢说话,只见对方抬腿就要往海边走:“你们扔海里哪儿了?赶紧捞上来!”
他们二人对视,为了自己的业债,几乎在一瞬之间就达成了共识:“已、已经死了……”
那士兵震在当场,不敢说话,我听到他们沉默了一会儿,两名士兵忽然重重跪下:“江、江先生!江先生您怎么亲自来了!”
江怀甫冰寒的声音在礁石之上响起:“扔在哪片海里了?”
上面的士兵慌作一团:“那、那里!”
一片青衫飘下礁石,缓缓落到我眼前,我躲在礁石的缝隙里,眼睁睁看着江怀甫边走边脱下一件件厚重的外衣,最后赤裸着上身,只剩下一条纯白的亵裤。
他并不知我在他背后狰狞的礁石堆里躲藏,而且,他也没有回头。
海浪拍上岸边黑色礁石,飞溅出碎玉一样的白沫,入耳的涛声像是海的咆哮,一层层浪花永不疲倦地卷上海岸,又拖拽着不够稳固、不够沉重的一切,退回海中。
我怔怔地望着他奔向巨浪滔天的东海,他的背影,我似曾相识。
在梦中,我也是这样义无反顾地奔向火海。
怀中的阿策用力拽了拽我的袖子:“姐姐,快去叫住江大哥,不然他真的会投海的!”
我抱紧他,执拗地不肯开口。
我不信,不信他真的会跳。
我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的背影。
这一次,我真切地看清了,他的后背纵横交错地卧着数十道长短不一的疤痕,像是雪山上裂开的一道道深色峡谷。
直到他如一片飞雪消失在悬崖之上,在滔天的白浪里再也看不见了,我才如梦初醒。
“救……”我的嗓子是哑的,喊了好几声才发出了声响,“救人……快救人——!”
我放开阿策,向着他跳下的位置奔去。
他不能死,我还要靠他赚取积分,还要靠他辅佐阿策,我先前盘算的钻系统的空子,放弃感情线,只走事业线的实验还没展开,他不可以死!
我跃下悬崖,却在下坠的那一刻掉进了一个滚烫的怀抱。
悬崖之下,还有一个不大的平台。
江怀甫没有投海,他在下面接住了我。
他的脸被冻得白如冰雪,身上却默默运转着内力,不但不冷,还很温暖。我湿透的衣衫原本钻心地冰寒,此刻却毫无阻碍地传递着来自他身上的暖意,这让我不自觉地止住了挣扎的动作。
江怀甫的眼眸里点亮了万千星辰,他低头看我:“夏姑娘还是不忍看在下投海的。”
我:“放我下来。”
“下面危险,在下担心夏姑娘会失足坠落。”
我气极反笑:“你假装跳下来的时候怎么不担心?”
“在下只是想赌一把大的。”他的面上毫无惭愧之色,“运气不错,在下赌赢了。”
我怒到极致,浑身发抖,用力跳下他的怀抱,才刚站稳,就一言不发地要往上爬。
“夏姑娘,当心!”他在下面提醒,不知是不是他乌鸦嘴,这句话刚落地,我就被湿透的衣裙绊住了脚,一步踩空,再次滚落到他怀中。
“……”我索性放弃了挣扎,心平气和地问他,“江公子,你这是何意?你在赌的是什么?”
他极轻极轻地答道:“赌在下……没有害死你。”
说完,他立刻别过头去:“夏姑娘若真的被他们推下去了,在下也只能下海去捞了,所以才说,是在下赌赢了。”
正在此时,就听上面传来阿策的呼喊声:“姐姐——!江大哥——!”
我立刻出声回应:“在这!”
下一刻,阿策和三名士兵的脑袋就陆续从上头探了出来。他们看到我浑身湿透地躺在江怀甫赤裸的怀里,纷纷去捂阿策的眼睛。
我:“……你们没人打算拉我一把吗?”
一阵鸡飞狗跳后,我和江怀甫都被拉了上去。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