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京兆尹脸色一变,浑身直冒冷汗,见她直接将陛下和太子妃的身份摆了出来,他即便内心不当回事,面子上还是得做做样子,毕竟还是名义上的储君。
于是脸色恭敬了一些,但还是端着架子,一副倨傲的模样,“太子妃身份贵重,本官岂敢不敬,只是公堂之上,太子妃身为犯人,不仅不配合调查,反而步步紧逼本官这个主审官,实在不妥。”
“犯人?”沈方白低低呢喃,抬眸冷笑,眼底一片冷寒,讥笑道:“府尹大人当真是审的一手好案子,从来判案定罪,都是先查问杀机,探究杀人手法,再行定罪,如今杀人动机未知,杀人手法不明,死者身份也未调查出来,就连毒药都不知是什么,只问人证,不查物证,在事态尚未明朗之前,府尹大人直接将罪名扣在本宫身上,不知是大人从前一向如此断案?还是本宫何时得罪了大人,故而蓄意报复?”
闻言,京兆尹更加坐立难安,他实在招架不住沈方白这张什么都直言的嘴,将他心底的那些小心思直接摆在了明面上。
更要命的是她说的都是大实话,他一时还真不知道如何辩解,心里急得像油锅上的蚂蚁,官帽中早已大汗淋漓。
沈含雪故作不经意,“姐姐如此咄咄逼人,实在是……”
话没说完,就直接被沈方白强硬打断,她语气不悦,“住嘴,你一不是受害人,二不是证人,三不是凶手,公堂之上,我与府尹大人说话,你插什么嘴?周姨娘就是如此教你规矩的?”
“我……”被当众如此不客气的训斥,沈含雪脸上挂不住,当即面露怨毒,奈何当着人多,不好发作,只得掐着手帕,忍下这口气。
沈方白沉着脸,侧目看向装死的京兆尹,语气冷寒:“府尹大人不说话,难不成是默认了?”
京兆尹急忙撇清,磕磕绊绊辩解起来,“自然不是,本官身为陛下之臣,怎敢对太子不敬,更不敢尸位素餐。”
沈方白阴着脸,“那就是故意针对我了?”
京兆尹连忙解释,语气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太子妃这话从何说起?下官岂敢对您不敬?您给下官一百个胆子,下官也不敢故意针对您。”
沈方白并未说话,眼神扫了他一眼,带着几分嘲弄,随后漠然的收回了视线,“府尹大人的尊敬,本宫可没福气消受,毕竟本宫可是犯人,还是按章程查案吧。”
京兆尹脑门上直冒冷汗,只得脸上赔着笑,“太子妃如此说,可就折煞下官了,下官绝无此意,绝无此意,那……那我们……就继续查案,查案……”
说完,他一脸菜色,哪里还有之前的倨傲,眼神在大堂上扫了一圈,脑袋里突然一片空白,有些不知所措。
沈方白瞥了他一眼,好心提醒道:“大人,如今还不知道这人中了什么毒,不找人查查,不合适吧。”
“是是是,”京兆尹忽然醍醐灌顶,连忙叫人去请仵作。
沈方白又猛不丁的开口:“我看最好还是请个医师来。”
京兆尹一脸迷惑,“请医师做什么?”
沈方白淡定道:“自然是救人。”
证人连忙反驳,“人都死了,还救什么人?”
沈方白转过身,眼神犀利的射向开口说话的那人,正打算开口时,人群中的盛清纪突然开口:“府尹大人,赤鹰军盛清纪有话想说。”
京兆尹脱口就要训斥,但一听赤鹰军的名号,顿时强行咽下嘴边的怒意,脸上挤出一堆褶子,“原来是盛小将军,有话请讲。”
盛清纪嗓音清润,一字一言,掷地有声,“在下以为,请位医师很有必要,毕竟府尹大人也不想一个无辜之人惨死在公堂上。仵作验尸,可查出死亡时间,太子妃多次提醒,而府尹大人坚持不允,到时候,此案的杀人凶手,可就不好断定了。”
此话一出,百姓纷纷点头附和,沈方白抬眸望去,眼底多了几分意外,对他的观感也好了不少。
这一番暗暗警告之语,让京兆尹心中一惊,也不敢再犹豫,立刻传人将医师和仵作一齐传来。
一盏茶之后,四五个提着医箱的大夫和一个仵作接连走上堂前,行过礼之后,便一个接着一个查验起来。
见此架势,沈方白抬眸扫了一眼胸有成竹的京兆尹,安然的等候,眼睫低垂,遮住了眼底的深意。
又是一盏茶的功夫,五个医师均已查验完毕,无一不是说此人脉息消失,已然没了生息。
证人毫不意外,故作无意道:“都说人死了,还非要多此一举。”
“莫不是想故意拖延时间,等沈将军和太子赶来帮她撑腰吧。”
“撑什么腰?太子和沈将军到现在都没露面,显然就是不欲多管,自己害了人,自然要自己承担罪名,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即便她是太子妃,陛下也定不会包庇。”
闻言,门外的百姓也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沈方白恍如未闻,长身玉立,虽然身条纤瘦,但腰背挺直,气质清贵。
京兆尹扫了她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冷嘲,不过他吸取了前几次的教训,不敢轻易出言戳刀,只是暗暗看好戏,“太子妃,一切都按照您说的做过了,但人死了就是死了,不会复生了,现下下官便让仵作验尸?”
说完,不等她回话,直接对两旁的衙役摆手,吩咐他们抬人。
“等等。”沈方白突然开口制止,慢慢抬起头,眸色透彻清亮,宛若初春的湖水,清冽微寒,不染纤尘。
众人皆是不解,不知她想做什么。
京兆尹脸上掠过一丝不耐烦,语气也染上几分不满,“太子妃又有何指教?”
“指教谈不上,只是有些话,想再问问五位医师。”沈方白扭头看向那五人,眼神犀利,带有审视的意味,“不知五位医师是否确定此人已死,这件事事关重大,如今想必已经传的满城皆知,若是你等诊断有误,日后名声、饭碗可就全砸了。”
闻言,五位医师面面相觑,眼底都带着心虚,却还是硬着头皮,坚持道:“这是自然,我等行医多年,难道分辨不出人是否还有脉息吗?”
“就是,莫不是太子妃做贼心虚,所以在此胡搅蛮缠?”
“我胡搅蛮缠?”沈方白勾唇一笑,眼神倏然变冷,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分明是你们利欲熏心,庸碌无能。”
说完,她抬步靠近小乞丐,用脚踢了踢他的小腿,“小乞丐,躺了这么久,也该说句话了。”
小乞丐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俨然一副失去气息的模样。
众人纷纷耻笑,议论声此起彼伏,沈方白此举实在异常,身上杀人的嫌疑也越来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