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万城对人压压手,语气平和,
“牛副乡长,坐下,坐下,不要紧张,这事儿啊不怨你,说起来该是我不对了,也没提前通知,这么突然把你叫来,你要再说对不起,我可是坐不住了。”
下面人都是发出一阵善意的笑声。
牛奋进又坐回到椅子上,洪万城手里拿着份文件,道:
“牛副乡长,我手里这份稿子是关于你们花桥乡农村经济改制的计划和若干意见,相信你也熟悉,因为就是你写的嘛。
这稿件你来前,我已经看了几遍了,非常不错,里面提出的一些个意见很中肯、务实,可以说是非常具有建设性,参考价值。
不瞒你们说,我之前去过其它几个县调研,查看的这类文件呢,多是照本宣科,千篇一律,我看个头,基本就猜到后面的内容了,
甚至有些更是应付了事,直接是东拼西凑来糊弄事,你们说说,像这种计划和意见,能有用嘛?毫无价值,纯粹是浪费笔墨。”
后面几句声音陡然提高,坐一边的洪兴忠和许亮身子都紧绷了起来,本来这次关于农村经济改制的会议纯粹就是走个过场,都没开过正的会议,下面各乡镇提交上来的报告,他们这一二把手都没过目过,
这洪副市长下来调研,事先肯定是知道的,但是查看这农村经济改制的稿件,压根没有在此次调研计划内,
属于突发情况!
先前还一直提心吊胆的,生怕出什么差错,结果来这么一大惊喜,你牛奋进倒是挺有能耐,写出的稿子还能受到洪副市长青睐。
“但是我在你们江北县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我还是很欣慰的,牛副乡长,今儿把你叫过来,我是想亲自听你讲讲,关于这农村经济改制具体的一个计划,
你呢不要紧张,更不要有包袱,这并不是说完考察、考核你,就是大家坐一块集思广益,探讨、议论下,改革嘛,本就是摸着石头过河,问题肯定是有的,困难也不少,犯错误也是难免的,
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对改革的畏手畏脚,停滞不前,生怕犯错就刻意躲避,甚至故意去设置人为的障碍,这是万万不可取的,咱作为县里的父母官,在其位,就要谋其职,普通群众可以退,咱绝对不能退,
不然怎么发展经济?怎么造福一方百姓?你们说是不是?”
洪兴忠非常懂得抓住时机、节奏,立马拍上几句,
“洪市长,你讲得太好了,我是深受鼓舞,对农村经济的改制有了更深一层了解,受益匪浅”,说着带头鼓起掌来。
“啪啪啪……”
对面坐着的许亮心里鄙夷,你洪兴忠好歹也是县里一把,人是副市长不假,但也没必要这么赤裸裸吹捧吧?令人不耻,
其实自个也有种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心理,刚本来他都想好奉承之词了,却让你抢了个先,多有不舒服。
面上带着笑容,跟着鼓起掌来,下面人员都是跟进,会议室里顿时掌声雷动。
洪万城面带微笑,对下面人压压手,待现场安静下来,这才对牛奋进道:
“牛副乡长,下面就请你给我们大家讲一讲,好吧?”
牛奋进这会心里激动不已,刚一路上还提心吊胆,都做好挨训的准备了,没想到峰回路转,还真是受到领导表扬,还是当着可以说是全县中高层以上的领导干部面,
这份荣誉几人能有?
在刚王副市长开口夸赞他时,其实心里已经有计较了,先前商定好的计划推翻,这种能在这么些大小领导面前露脸的机会,可谓千载难逢,绝对不能错过。
稿子虽然不是他写的,一会只要把稿子拿过来,对着上面内容差不多来概括、讲解就成,这难不倒他。
这本事倒不是牛奋进在吹嘘,人确实有这能耐,这是他过去经常的写稿、批稿、改稿,长年累月的‘学习’,练就了这么一身本领,
算是‘真才实学’了!
正要好好表现一番,刚要开口,坐门口墙边位置的秦宇一看架势不对,立马抢先开口,
“洪市长,那稿子是我写的!”
“唰!!!”
在场众人齐刷刷把目光投过去,见是一年轻人,陌生得很,心道这几个意思?
当着这么些领导面,要抢功?
牛奋进则是急得跳脚,要不是场合不对,就要破口大骂了,你捣什么乱?眼下形势还看不出来嘛?要审时度势,还傻乎乎照着原计划来,脑瓜子真进水了不成?
心里这个悔啊,早知如此,他先前费那么些劲干嘛?放下身段苦口婆心给人说好话,自己直接坐车来县里不就好了,
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只是眼下这情况,他……他不好开口多说,这书呆子要一根筋跟他闹,稿子的事儿立马穿帮,
一时变得左右为难!
洪兴忠眉头皱起,看着门口边的年轻人,并不认识,不过看着有些眼熟,一时记不起在哪儿见过,以为是来捣乱的,压着火沉声道:
“你是哪个单位的?没看见洪副市长正在开会吗,有事会后说,给我出去。”
秘书贺强这时上来,低声道:
“洪书记,他叫秦宇,是我们江北县前年通过人才计划引进来的唯一一名高材生,现在花桥乡党政办工作。”
就在刚才,贺强第一时间去调查了这秦宇的身份信息,这是他当秘书的职责。
“喔……”
洪兴忠恍然,记起来了,怪不得有些眼熟,这年轻人当初到县委报道时,他也是刚从邻市的县调任到江北当一把手,还接见过他,只是后来听说这人在乡里干得不怎么的,能力等各方面都比较欠缺,后面也就没怎么关注了,
刚也没注意人进来,道:
“既然是乡党政办的科员,怎么跑县委来了?”
贺强道:
“洪书记,秦宇是牛副乡长带过来的,刚在外面我也确实听牛副乡长讲,这份稿子是出于秦宇的手笔。”
洪兴忠把视线转到牛奋进身上,语气有些不悦,道:
“牛副乡长,这到底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