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回头,这声音的主人是一个已过不惑之年的汉子。
这汉子身姿挺拔,一身土黄色员外装,留着长髯,面目刚硬俊朗。
齐松筠赶忙上前作揖,“敢问老先生是何许人也?可否帮我向县令引荐?”
他说得神情恍惚,像是这地方只是一个陌生之地,而不是他一年未归的家。
看得灵乐一阵心痛。
老者微微摇头,冲着齐松筠说,“齐公子随本县来吧,本县有话同你说。”
齐松筠一听,脸上的表情绷不住了,想开口问却怎么也说不出话,只有一双僵直的腿跟着梁县令往前走。
这亭台楼阁是这么的熟悉,这山山水水也充满斥着回忆,回忆如潮水般袭来,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齐松筠双拳紧握,双眼猩红,到底发生了什么!
灵乐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袖,低着头跟在齐松筠身后,投下一片阴霾。
这弯弯绕绕的路终是走到了尽头,在这杂草丛生的地方,是齐松筠的向往。
这是齐松筠父亲工作的地方,小时候他经常趴在书房的卧榻上,幻想着能和父亲一样端正地坐在几案旁,与门客一起指点江山,处理国家大事。
梁县令轻轻推开门,“吱呀”一声,将齐松筠带出回忆。
“抱歉,齐公子。因陛下下令,不得与齐家有过度牵扯,本县不敢清理,以致此处荒废。”
“此处摆放的都是公子旧物,公子可自行查看。公子要知道的一切都在几案的箱子里。”
齐松筠掠过梁县令,走入室内。
因长久未打理,灰尘到处都是,让齐松筠有些窒息感。
他打开窗户,好让光照进来驱散阴霾。
物品的陈列摆放都未变,只是到处都是厚厚的灰。
他走向几案前,打开箱子,是四封信。
第一封:吾儿亲启,见字如晤。乃父为官清廉,任职勤恳,自以为上不愧庙堂,下不疚黎民。而陛下信奸佞谗言,误以吾为小人,妄颠覆,乃赐死罪。
自古以来,君为臣纲。况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故吾之死必得也,吾儿不可思议也。且陛下厚爱,愿以家信赠吾儿,使吾儿心安也。
吾儿于日后当记此三点于心:一则忠,忠于天,忠于地,忠于大宁,忠于心;二则清,做人当清直如松,纵泥潭深陷其中,亦要如屈公“不获世之滋垢,皭然泥而不滓者也”;三则亲,亲于人,亲于物,不傲然于世,当与人同苦,与物共甘。若吾儿谨记此三者,乃父死而无憾矣。
此封家书赠与二子,冀希如愿矣。臣死当结草衔环,愿陛下鸿福齐天。
齐松筠看着看着,就不觉泪流满面,疼惜父亲一生为官做人皆忠正清廉,却落得个赐死的下场。
他用手扶着几案,轻轻摩挲着信纸上的泪痕,仿佛这样家人就能回到他身边,纵使他不知这是父亲的,兄长的还是他的。
正午的阳光照进来,打在齐松筠身上,让他像被火烤一样难受。
他把信放入箱子,抱着它蹲下,发出无声的哽咽。
原来不知不觉间,自己就家破人亡了啊。
灵乐站在门口,浑身颤抖,嘴里一直嘟囔着什么,只不过沉浸在悲伤中的齐松筠并未注意到她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