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哲来不及顾忌太多影响,直接飞檐走壁绕过四处逃窜的人群,看到了在一众护卫保护下的状元和榜眼,可放眼望去并没有看到齐松筠。
人群中的沈柒看到了他,大喊:“杜公子,城门方向!”
这地方距离城门很近,且宫内马匹大都去城门外“值过班”,大概率是会往那边走的。
杜哲点点头,表示感谢,来不及多言,快速向城门掠去。
一路上全是烂摊子,他心慌不已,这马到底受到了什么惊吓!
在快到城门,他终于看到了枣红色马匹上那个慌乱不堪的人。
他从檐牙上轻轻一跃,直接跳到了马匹上,将齐松筠牢牢地环在怀中。
马匹不知是因为增加了重量,还是因为跑累了竟然就这么停下来。
齐松筠呆滞地回头,看到是杜哲,委屈一下子涌上心头,瘪了瘪嘴,眼里的泪水咕咕往外冒。
平日里穿着得一丝不苟的人因为慌张变得略显凌乱,如墨的黑发杂乱地散落在胸前,额头上的冒出的汗浸染着鬓角的碎发,蓄满泪水的眼眶溢出丝丝委屈,红唇微微颤抖,活像一个被人欺负了的良家小娘子。
杜哲愣了愣,想起方才齐松筠同沈柒亲近的模样,他鬼使神差地低头,凑近齐松筠的唇角,如蜻蜓点水般蹭了一下,一触即分。
“你!你你你你!”齐松筠语无伦次,一身红袍被杜哲抱在怀里,脸颊羞红。
一个小童从旁边的小巷子探出头来,做鬼脸道:“小媳妇羞羞羞!略略略!”
齐松筠赶忙将头埋进杜哲的怀中。
杜哲也学着沈柒凑近齐松筠的红透了的耳边吹了口气,轻声笑到:“小媳妇,咱回家~”
接着紧握缰绳,往回走去。
灵宫之中,灵音坐在墨灵宫里看着水墨镜中的画面。
瞻星在一旁表示很不理解:“不是我说,这要不是齐松筠这当皇帝的命,谁都会觉得他是个娇妻的。”
“命运这东西,谁又说的准呢……”灵音摇着玉绒菩提扇,眼里闪过一丝疯狂。
“现下,我该去看看阿乐了,你继续在这看着,有什么大事,随时和我汇报。”
*
自打那日游街之后,齐松筠就一直躲在屋里,害怕和杜哲碰面,现在的他一想到杜哲的脸就会羞得满脸通红,无地自容。别说是见他了。
他,他怎么能在大街上随便亲他!真是,太讨人厌了!肯定被别人看了去了!
阿秋看着齐松筠和个小媳妇似的抱着撑着房梁的柱子扭扭捏捏地站着,颇为不满地大喊:“公子!”
齐松筠扭捏的身形一滞,挺直了腰板,故作正经道:“阿秋,何事?”
阿秋走近齐松筠,恨铁不成钢地说:“公子,你就算是想做栋梁之材,你也不必抱着这个柱子不放啊!你应该去和陛下说,这中了探花郎也不给个官职,就让你在这宫中住着消遣,每日都闷得发霉了。”
齐松筠冷静了,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他举起自己的手,放在眼前。
光透过指缝漏了进来,照在他的脸上,他的良心受到了谴责。
他将手捂在脸上,他参加科考难道只是为了在这里如同一个小媳妇一般怀春吗!宁国还有多少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他怎能让自己沦陷在平静安逸的表象之中呢!
阿秋看他这副模样,有些担心,低声说道:“公子!你别灰心,都是那皇帝老儿不识好歹,你这般的大才,都中了探花了,还不赶紧给你委派职务,要是跑了都他都没地哭去!”
阿秋年龄小,且从小跟着齐松筠,没吃过苦,整个人跟个混小子似的,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服,说话也大大咧咧,没有忌讳。
齐松筠听了他的话,虽然内心非常认同,但是仍旧假装生气地和阿秋说:“阿秋,日后说话不可如此随意,且陛下如此打算定有他的意义,不是你我可以妄言的!”
不过他还真拿不准皇帝小儿的意思。
他又忧愁地望着窗外出神。
可他不知道今晚的一张圣旨会改变他的命运,不,更应该说让他走向真正的命运轨迹。
“宣齐松筠进殿!”太监尖细的声音划破天际,重重的传到齐松筠耳朵里。
他走进御书房,一股凉爽的气息扑面而来,夏日闷热的气流被阻隔在门外,他看着大殿中央一鼎冰,心下难受。
“拜见陛下!”齐松筠大声喊道,以此来表现自己的不满。
“哦?”皇帝看着依旧是一身青衫的齐松筠,倚在座椅上疑惑地开口,声音里充满着威严,“你前来拜见朕,为何不着官服啊?”
齐松筠刚想解释,门外却传来一个铿锵有力的声音,“陛下,您未曾对探花郎封官,何来的官服啊!”
殿外明明灭灭的烛火不断燃烧,发着的光亮照在来者的身上,大红色的官袍衬托出少年人的意气风发,黑色的布靴踩在暗红色的地毯上,一步一步、稳稳当当地走向齐松筠。
是一身官袍的杜哲。
“呦,杜小将军今日怎的有空来朕这腌臜之地了!”皇帝眯起眼来,看着杜哲,随即倒吸一口凉气,将脚放在座椅上,半躺在那儿,说道:“嘶!莫不是知道了朕要派探花郎去剿匪,你要陪着他?”
杜哲闻言跪在齐松筠身旁,抱拳道:“臣愿与探花郎同往剿匪!勿论生死!”
一直在水墨镜片偷窥的瞻星摇摇头,这演的也太假了吧,傻子才信呢!
可不想跪在地上的齐松筠看着杜哲,明明灯火通明的大殿上不缺少光,他却只觉得杜哲浑身上下都在发出的光芒照耀着他的眼,他的心。
瞻星:真不知道你是恋爱脑还是说你傻子了。
“行!你去朕也放心!”皇帝带着宠溺的语气,摆摆手说道,“那就即刻启程吧!”
说完,便急匆匆地走了,他还得回去陪着美人儿呢!
老太监宣读旨意:“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探花郎齐松筠文采斐然,有过人之处。杜将军用兵如神,英勇神武,今特命齐松筠率领五百精兵绞杀凌峰寨土匪,杜将军为辅即刻启程!钦此!”
二人叩首谢恩,领旨。
待人走了以后,杜哲不怒反笑,直直地道:“荒唐!五百人如何剿匪,岂非是去送死!还不给官职,这般怎么会有士兵服气!”
齐松筠看着他忿忿不平的样子,拍拍他的胸脯安慰说道:“没事,不是有你杜将军在嘛!”
杜哲勉强笑笑,牵起齐松筠的手就往外走。
齐松筠的耳朵尖又悄悄地爬上了一抹红,他说道:“一会儿在军中,可不能这般了。你要叫我齐兄,我叫你杜兄,不然士兵们会把我认为成是……”他犹犹豫豫地憋出三个字,“金丝雀的。”
杜哲依旧眉眼温柔地看着他,“好。”
可他不知道的是,杜哲在烛火照不到的黑夜中眼底露出的苍茫与哀伤。
在命运排好的戏里,山雀这种弱小之物无论反不反抗,只有“悲凉”这一个注定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