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水!再送盆热水进去,稳婆呢?到哪了?”
“老夫人,您仔细脚下,慢着些”远处丫鬟扶着一雍容华贵的老妇人匆匆走来。
只见老妇人身穿一袭绣满花鸟的锦缎袍,抹额上嵌着一颗碧绿翡翠,鬓边几缕白发被归整至脑后。
此时老妇人原本端庄慈祥的脸上流露出几分急色,对身旁两个女子道:
“太医可请了?可查清府上谁人冲撞的婵月?”
“娘,今夜原本不当值的太医都被夏贵人叫进宫了,如今宫门落锁我只得请了京中有名的郎中过来。”
说话的是定安侯府的大夫人,崔莺,也是定安侯府财政大权的管理人。
打眼一看就知道是文臣世家培养的贵女,端的是大方得体、沉稳内敛。
“娘,是府上一被收买的小厮往石子路上倒油,害得妹妹动了胎气,其用心可歹毒!”
说罢,双手攥拳重重拍向大理石桌面
“啪”桌面应声碎裂
不用说,一看就是将门虎女啊!这是二夫人柳文静,听起来就很文静,看起来可一点都不!
“库房有一老参,切些参片送去,离产期差了几日,总归谨慎些。”
“府里如今只剩女眷和稚子,你二人切记把控好侯府上下,莫要叫人钻了空子”
“娘,我醒的,我和文静会照顾好婵月的,就是可怜婵月生产,世子还在班师回朝的路上”
想起往事,老夫人握着她俩的手哽咽道:
“侯爷在时请立世子,圣上押下折子半月有余,才册封无所建树整日斗鸡遛狗的老三为世子。战时起,便调我侯府男儿征战沙场,连文官的老二都被派往押送粮草。这是要我府上男儿一去不回啊!”
说罢仰头含泪,泪水挂在眼眶,糊了浑浊的眼晴,吸了吸鼻子继续道:
“哪曾想,我定安侯府男儿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就连我那整日游手好闲的三儿~嘿?亦是一代将才!”
崔莺接话道:“娘,往日伯筠纨绔尚可偷的我侯府半日安稳,现下世人皆知我侯府世子骁勇善战,如今边关大捷,大军班师回朝,圣上心里怕是愈加不安了”
“娘,大嫂,那宫中夏氏区区一贵人,怕是没有那么大权利调动所有御医…”
谁都没挑明,但都清楚那位是个不容人的。
皇上已是知天命的年纪,年长皇子之间明争暗斗,局势波云诡谲,却挑不出一个能挑起大任的太子。
许是自己儿子没出息,见不得别人家祖坟冒青烟,这几年忠臣良将或杀头被贬,或流放发配。
如今更是信了那国师的邪,为寻求永生之术,将国事交给宦官料理,日日进补那灵丹妙药。
长生不见得,奇效怕是只道一句老当益壮!大把年纪了,新生皇嗣跟葫芦娃救爷爷一样排队到来。
倒让那宦官当道,奸佞之辈横行,搅的哀鸿遍野民不聊生。
谈话半晌,月上柳梢头
“老夫人,景少爷醒来闹着要见三夫人”
乳母抱着两岁奶娃娃走过来。
小娃肉嘟嘟手里拿着个玉葫芦,嚷着“给,给新娃娃的礼物”
听着奶呼呼的娃娃声,众人暂且放下了心中愁绪,开始哄逗他。
大约两个时辰后,月光穿过树荫,漏下了一地细密闪烁的碎玉。
而屋内的三夫人额头滚落大把汗珠,贝齿紧咬香唇,双手攥紧被褥,开始发动了。
老夫人望着那夜幕中高挂的明月,心中祈祷着婵月顺利生产,儿郎们平安归来。
……
随着一声嘹亮的啼哭,惊醒了院中的鸟儿,扑棱翅膀飞向了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