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顾盼无言。

大白天的肯定不会发生什么特殊的事情。

在李大刚把准备好的大半袋豌豆递给自己这位姐姐的时候，徐慧真点了点他的手背，望了望后院，一切自在不言中。

一壶温好的黄酒，三两盘小菜，徐慧真亲自坐在那陪着喝了起来。

有那相熟的酒客进来，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开起了玩笑：

“哟，掌柜的，这可是破天荒头一回啊，平日里也不见你陪着我们哪位坐着慢酌，这位小兄弟看来不一般呐！”

话是笑着问出来的，有嫉妒，有不甘。

“瞧您说的，这是我远房亲戚，我弟弟，咋，我徐慧真还不能陪着家里人喝口酒了？”

旁边有人哈哈大笑，来人自是讨了个没趣，自觉坐下点了酒，连吃食也没要，想来是早点喝完，早点撤退。

李大刚自然知道一女流之辈开酒馆的不易，盘算着什么时候找个靠谱的过来帮忙。

酒菜吃的差不多了，就打算先离开晚上再过来，起身出门，就看见一个小孩跑了进来。

“掌柜的，一壶牛栏山，一碟蚕豆，一碟花生米，一盘三丝，一盘猪头肉！”

小孩扯着脖子冲柜台那喊了一声，闲庭信步的就要进来找个座位，眼睛瞄着的时候，就瞅见了李大刚。

‘噔噔噔！’

几步跑到面前，微微弯腰，喊了句：“叔叔好！”

李大刚笑着从兜里摸出来几块糖，递了过去，顺嘴问道：

“春明，你师傅呢？”

“我师傅腿脚慢，先让我过来点菜。”

小韩春明话音刚落，关老爷子踏着四方步就到了门口。

“小刚，正好，陪我喝两盅。”

老爷子眼尖，看见李大刚招呼了一句。

闲来也无事，干脆李大刚喊了声掌柜的把桌子收拾妥当，直接又坐了下去。

“这是又刚从乡下回来？”

关老爷子也没细打量，漫不经心的就问了一句。

李大刚这还没来得及回去换衣服呢，露水沾的裤脚有些泥巴印，要不说老爷子眼神毒辣吶。

“嗯，去了一趟，刚回。”

菜端上了桌子，酒也送到，小韩春明把俩大人筷子摆好，这才偷偷用手把五香蚕豆往自己面前挪了一丢丢，挪完了还心虚的看了师傅一眼。

关老爷子只端起酒杯，李大刚赶紧陪着端了一杯。

“老爷子，上次的事谢谢哈！”

供销社里要不是老爷子开口应下说自己委托，说不得要费半天口舌，所以开口致谢，手里酒盅一送，‘滋溜’喝了个干净。

“行了，磨磨唧唧，一点也不爽利，这点小事不算啥，不过你自己加点小心，指不定隔墙有耳，要是喜欢，我那些不是好玩意的东西，匀一些给你。只不过有些得给国家留着，哪天你去我那取就成。”

关老爷子酒杯送到嘴边，慢慢品着，顺带着提点了一句。

对于他来说，其实这些老物件除了真正的国宝之外，其他的都是些身外之物，甚至老爷子对自己未来的这位小徒弟，也早早的想好了留哪些东西给他。

李大刚心里感动，点点头也没说话，他深知这位老爷子的脾气，所以也没有矫情，只端起一盅酒，再次一口干了当作感谢。

“你也别觉得不好意思，我这点家底，以后大多数都可能留给我这小徒弟，不过你既然有这眼光，秉性也不错，咱爷俩有缘，就当给这孩子铺路。”

关老爷子看了正在偷吃蚕豆的小春明一眼，又说了一句。

李大刚自然听出来了话里的意思，关老爷子看来对未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估摸着能看个大概，这个善意释放等于是提前打个预防针，他相信李大刚是知恩图报的主。

退一步讲，就算到时候自己看走了眼，大不了也就是一些无关紧要的物件流出去，问题不大。

李大刚倒是没有说啥，此时无声胜有声，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且走着就是。

关老爷子其实一直在关注着他的反应，本以为会要么上赶着表态，要么好奇的追问，见李大刚这么淡定，老爷子愈加欣赏起来。

“小刚，来，给你看个东西！”

关老爷子掏出来一个信封，递了过去。

李大刚刚夹一口菜，听到这话赶紧送进嘴里，放下筷子，接了过来。

李大刚用眼神示意询问，老爷子讳莫如深没有答话，他慎重的拿过来打开，半遮掩着桌子底下撕开，看了起来，越看眼神越明亮，看完了又慎重的叠了起来，塞进衣兜里放好。

信是老爷子托队里的人往来循复，正是上次自己提到聋老太太关于给洪军送鞋的事情，这封回信正是那个队，盖了专属的红戳证明，提到了此事莫须有，并且提到保留追究权利。

李大刚抬头看了老爷子一眼，老爷子点点头，慢条斯理的说了句：

“这事呢，你看着办，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你掂量着弄，那边意思是不能放任假借他们的名头作威作福，最好是得到应有的报应，相信你。”

李大刚点点头，提前告辞，走之前，还不忘冲徐慧真说了句：

“姐，我回院里了，有点事，改天再来看你。”

小韩春明张着一对八卦的耳朵听着，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嘴角带上莫名的笑意，结果‘啪’的一声，被关老爷子用筷子敲了下额头。

“不学好，老实坐着！”

“哦。”

小韩春明委屈的应了一声，直接伸手把蚕豆盘子扒拉到自己面前，‘嘎吱嘎吱’无声的对师傅表示不满。

徐慧真‘哎’了一声应着，因为这尊大佛在这，她不敢有丝毫的留恋和别的情绪，毕竟面皮虽厚，这事说出去也不光彩。

只是等李大刚走的远了，看了一眼，低下头，心里无限的失落。

“今晚没人给咱插门栓了，唉。”

自顾自的叹气，那种充实的感觉，令人怀念，天寒地冻的，空落落，冰冰凉，端的是孤枕难眠，长夜漫漫啊。

小韩春明没忍住，又在那偷偷地观察徐慧真，没等再次笑出来，再次‘哎哟’一声，又挨了一筷子，这回，彻底老实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