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清念嗓子里像是混杂着细小的沙砾，轻轻地吞咽一下，便会感觉喉咙里面被割得生疼。
陈玉恍然回神，狼狈地扭过头，在昏暗中仰视着余清念。
母女俩就这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却谁都没说话。
余清念什么都没问，陈玉也什么都没说。
巨大的房间中寂静的氛围持续了足足几分钟。
余清念才终于缓缓跪在地上，将如同纸片一般破碎的陈玉抱进怀中。
“妈妈，你相信我... ...你相信我好吗。”
“我会把你从余家救出去的，我真的会的... ...好不好？”
“我的妈妈这么美，还这么年轻，我觉得不会让你一辈子被关在这里... ...妈妈，求你了。行吗。”
“再坚持一下，就算是为了我？”
余清念浑身都在发抖。
刚才，陈玉抬起头的那个刹那。
她竟然在她的眼中看到了一抹如同死寂般的空洞。
那种空洞就算是在望向自己的时候都没有恢复。
就像是她的灵魂生生地被人挖走了好大一块儿，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再补回去。
余清念是真的害怕。
陈玉会说不准在什么时候，突然一时冲动，再做出些轻生的举动。
她的人生已经够苦了。
绝对不可以在这肮脏的大宅院，悄然无声地死去！！绝对不可以！
陈玉被余清念搂着，却像个失去生气的布娃娃。
好久好久，她才勉强笑着抚摸余清念的头发，声音轻柔且无奈地说：“念念，吓到你了吧？”
“妈妈没事的，真的。”
“事情都过去二十多年了... ...我早就已经忘了。只不过是为了把他气走，我才说的啊。乖乖，不难过啊~”
陈玉一下一下地顺着余清念乌黑的长发，明明是温柔恬静的语气却像是化作了尖刀一样，猛然刺进余清念的心脏。
她抿紧了唇，强忍着怒火和痛意，却将眸中的泪水生生地逼停了。
不可以。
她不可以哭。
只有弱者才会哭泣。
她不要做任人欺凌的弱者！
“妈妈，时间不早了。我明天还要去霍氏集团，跟霍宸去实习。就先回去休息了... ...”
余清念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淡然。
陈玉身子一僵，却也没拦着。
她知道也要给余清念一些时间，让她好好冷静一下。
而且时间也确实很晚了。
再这么待下去也不保险。
怕她回去乱想，直到将她送出窗口陈玉还在缓声地安慰她，想让她宽心。
“念念，你不要被妈妈的事情影响到，知道吗？”
“你看，霍宸现在对你也不错。而且霍家既然能叫你去霍氏实习，证明他们也是蛮看重你的... ...”
陈玉眼神一直落在余清念脸上，眸中有几分焦灼又有几分担忧。
余清念知道，陈玉是不想让自己因为她的事情就对人和人之间的感情失去信心。
陈玉想让她积极地去生活，不要想的那么坏那么消极。
可是妈妈。
没有意外。
或许这世上的男人都没有意外呢。
余清念不会说的。
这些话她要吞进肚子里，然后藏一辈子。
穿上风衣，余清念原路返回。
只是这次她脊背挺得更直，清冷的眸中像是藏匿着一团悠悠闪动的暗光。
那光中裹挟着坚韧和如同放弃一切的决绝。
从今天开始，她余清念什么都可以不要。
体面或是道德，什么都不再重要。
反正她的人生已经快要烂透了。
但妈妈不可以，妈妈是她生命中唯一一个干净的、伟大的存在。
是她的所有。
为了能让自己在余家过的更顺利、更安心。
她可以独自藏下那些晦暗残忍的过去，就这样躲在那栋小楼里过了二十几年，那自己又有什么是不能为她付出的呢。
清晨，余清念连早饭都没顾得上吃，就被板着一张脸的沈莲塞上了车。
余清念看到沈莲的这张脸，就会想到昨天陈玉那忍痛的表情。
当然不只是昨天。
沈莲怕是不知道暗地里去找妈妈泄愤多少次了。
余清念垂眸，敛下眸中寒意。
乖顺地坐上车子。
沈莲还站在外面嘱咐着：“清念，霍夫人让你陪着小霍总去集团实习是看得起你，你说话做事都要谨慎一些，别给人家找麻烦。到时候要是给咱们余家丢了脸，我可不会放过你！”
“知道了吗？”
“知道了。”余清念神色淡漠，点点头。
而后司机便踩下油门，开出宅院。
昨天回到自己房中之后，余清念也终究没能睡着。
她几乎是仰面躺在床上睁眼到天亮。
几个小时之中，她的脑子里却一直在晃悠着霍晟安那张妖孽般的脸。
余清念觉得，自己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彻彻底底地攀上霍晟安。
以此，来做交易。
让他能帮助自己搞垮余家。
还有霍宸那个渣男。
但霍晟安到底想要什么... ...除了给他暖床自己还能做什么？
霍宸也就罢了，那终归是在霍家。
但余家这件事却不简单。
啊。
好累。
要想的问题实在是太多，脑子里被塞满了，肚子却还空着。
余清念觉得自己没力气了。
干脆靠在车窗上，想着走一步算一步吧。
霍宸的那辆火红色的跑车正停在霍氏集团大楼下，惹眼的很。
他戴着墨镜，头发上打了发胶。
身上穿了件潮牌卫衣，嘴里还嚼着口香糖。
靠在车旁，自觉很帅地环抱着双臂，看看手机上的时间，然后有些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 ...”
坐在车里的余清念默默地将车窗降下又升起，而后无声地叹了口气。
是因为她在水泥封心以后变得清醒了吗？
为什么从前觉得霍宸挺帅，现在却突然觉得他非常油腻了呢。
“余清念！”
但霍宸还是看到了余家的车。
毋庸置疑，就算他没及时发现余清念今天也是要和这只“花孔雀”一起走进霍氏的。
“李叔，麻烦您了。我在这里下车就行了。”
余清念挎上包，礼貌地道别。
前面的司机微微颔首，在她下车后便疾驰而去。
“？？你干嘛穿的这么正式？？你不累得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