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来到大西北,扬瑕一边种土豆,一边照看着罂粟,他发现这个表面上以种粮食为主的田地实际是一大块试验田,是用来种毒的。
他沉默许久,知道自己在助纣为虐。
他也遇见过孟婉,发现这个女人似乎混的风生水起。
有一次夜晚,风沙来袭,扬瑕和一批人都在外打摘,晚上也在这片田下面睡觉,搭起来的帐篷被刮跑,许多人纷纷钻进睡眠袋,风沙掩埋了许多睡眠袋。
扬瑕刚打开睡眠袋,就被风灌了一口沙子,他眯起眼睛,发现离自己不远处一个人倒在了地上,口鼻朝着沙子这面。
如果时间久了,就会窒息。
扬瑕注意到她身形很像孟婉,他有点不想理,往回走了几步,还是没忍住转身跑过来,迎着沙子,把孟婉翻过来身,看她闭着眼睛,鼻孔里、嘴里、耳朵里全是沙子,把她打醒,但还没有醒。
扬瑕只好背住她,从她包里摸出来两个口罩,一个给她戴上,一个给自己带上。
他把她背回一个依旧耸立的帐篷里,里面还有一个人,扬瑕说:
“老兄,不好意思,她昏迷了,暂时需要躲一下……你这帐篷能撑多久?”
那老兄伸出指头,说:“最多二十分钟,你们来了,估计二十多分钟吧,能撑一时是一时。”
扬瑕把手按住喉咙,用力朝外吐沙子,觉得喉咙特别疼,孟婉悠悠转醒,看清是扬瑕后不禁一怔,她倒是没想到是扬瑕把她背过来的。
扬瑕看她醒了,说:“你说我被人绑架,你救了我,现在我又救了你,互不相欠了,以后就当不认识。”
孟婉坐起来,扶着头,看了扬瑕一眼,说:“你这不算救我,我就算待在那里一直不动,也不一定会死。”
扬瑕:“……行。”
就当救了个死人。
那老兄笑道:“哈哈,小情侣吵架?”
扬瑕:“屁!老兄,你这看人眼光不行啊?我和她?别开玩笑了好不好?我比她小那么多,你看不出来啊?咳咳咳……”
他还是感觉喉咙里像是塞满了沙粒,磨得嗓子生疼。
那老兄倒了杯热水,递给扬瑕:“喝点热水。小伙子,你看起来脸色挺沧桑的,今年几岁啊?”
扬瑕一怔,他握着水杯的手不断收紧,心想,自己才二十二岁,已经如此沧桑了吗?
他沉默不语,那老兄似乎知道自己问错了话,但也没说什么,空气安静下来。
除了外面沙尘依旧汹涌。
后来,沙风慢慢停下来,帐篷很给力,经过一夜摧残,竟然没有报废。
扬瑕谢过这位收留他的老兄,掀起棚子,走了出去,孟婉也紧接着走了出去。
扬瑕走,她就在后面跟着,走了许久,扬瑕都走到玻璃门后面的一座澡池处了,孟婉也没有停下脚步,一直跟着他到浴池。
扬瑕转过身,看着孟婉说:“你如果是来说谢谢的话,那就不必了啊。”
孟婉:“不,我不是来和你说谢谢的,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扬瑕随口道:“如果能重来,我一定不会救你。”
他看孟婉不走,威胁道:“你要再不走,我就脱了啊。”
孟婉笑:“你以为我见的少吗?”
扬瑕:“……”
他一时间脱也不是,站着也不是,只好装作要脱上衣的样子,掀起来了一小片。
孟婉本来是打算走的,毕竟扬瑕不会真心实意告诉她为什么救她,但她突然发现扬瑕腰上有一抹红色,她眨了眨眼睛,一时间呼吸都放慢了。
她僵在了原地。
扬瑕看她还不走,转过身,皱着眉说:“孟婉,我……你怎么了?”
扬瑕看着孟婉脸色苍白,白里透着微黄,她捂着胸口,似乎是喘不过来气,整个人又抖又颤,扬瑕没有上前一步,他怕这女人又耍什么花招。
孟婉嘴唇翕动,支支吾吾半天,终于从嘴里说出来了一句囫囵话:“你……你腰间有一颗红色的痣,你知不知道?”
扬瑕知道刚才她看到了,浑不在意道:“是啊,从小就有,这怎么了?也不奇怪吧……”
他说着,发现孟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即使她有些站不住了,还依旧仔仔细细地把扬瑕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扬瑕不解其意,任她看,反正他无所谓,现在到了这种地步,他对孟婉的恨意早就随着时间而慢慢褪去了。
他从来不是一个记仇能记一辈子的人。
何必为难自己,他心想,大大咧咧活一世也是活。
孟婉手指颤抖,指着扬瑕,说:“你……你……”
她想问你到底知不知道我们两个是什么关系,但话到嘴边,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说不出来了,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她惨淡地笑了一下,自己对他做的事还不够狠吗?
说这些……还能挽救什么吗?
她终于知道那个时候,她最后见穆小花那面,穆小花为什么那副表情。
扬瑕觉得孟婉有点奇怪,他说:“你这是什么眼神?有什么话直说,这么看我,挺磕碜人的。”
孟婉往前走了一步,发现扬瑕扶着后面的柜子的手握紧了,她心猛地一酸。
她说:“我会帮你离开这里。”
说完,她就自顾自走了,一边踉踉跄跄地走,一边哈哈大笑,笑的时候又流着泪,像个人格分裂的精神病。
扬瑕觉得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不舒服,他揉揉脸,走进浴池,打开花洒,这里的设备很老旧,流出来的水中还带着沙子,扬瑕闲来无事做了一个过滤器。
他看着沙子停留在过滤器上,还是百思不得其解,孟婉说的最后一句话什么意思?
这里没有网,根本联系不到外界,而且,看守层层叠叠的,堵死了这里的出口。
她准备怎么办?难不成是什么新的对付自己的阴谋诡计?
他用过滤过的水擦着身体,很快自顾自一笑,心想,管他呢,反正……他不会烂死在这里。
不管如何,在一年后,一年一次的轮换人员流动,他得想办法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