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长的砖道宛若屏障,越往里走,一切嘈杂都被隔离开,空留风声绕着翟之赫。
孤零零的墙灯终于还是断了线,胡同陷入一片黑暗。翟之赫一边打开手机手电筒一边摸黑前进。
翟之赫进入巷子,交错的几间小平房坐落无序,他回到了104。
这房间没有暖气,室内温度并没比外面好多少。翟之赫脱下外套,连灯都没开,随意的收拾了一下,干脆的脱了衣服直接进入浴室。
湿漉漉的头发还滴着水,身上带着热气,室内的冷空气肆意的钻进翟之赫的皮肤,惹得他重重的打了个喷嚏。
翟之赫不是精致的人,相对而言还有点糙。他拿浴巾随意地擦了把脸,五指插进潮湿的发丝间,随意地呼噜了会儿头发,眼看不再滴水后,一头栽进单人床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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嘈杂的争吵声伴着远处汽车的阵阵响铃,睡梦中的翟之赫被迫苏醒,他哈了一口气,蜷缩着,团在被窝里出神。
宿醉并不好受,加上昨天湿发睡觉,如今脑袋又疼又重,但这对于失眠许久的翟之赫来说,已是惬意。
他磨蹭的起身到客厅含了口水,嗓子混着锈味和苦味稍微减轻,太阳穴泛着的疼和鼻子的堵塞让他现在只想闭眼休息。
披着薄毯坐到电脑前,看到许久未登录的邮箱保持着沉寂。摸索键盘,重重的舒了一口气。
他怕,但他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过去被主编拎出来逮着骂他都是不在乎的,可现在,他感觉自己就是不想面对,他不想看过去一年发生的一切。
手指抬起又落下,那串登陆了无数次的账号却是怎么也打不全。他还是没放下吗?他还是委屈?
吸了一下不通气的鼻子,听着窗外传来的沙沙声,倚靠着背椅眯了眼,他又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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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房门被有序的敲打着,惊醒了翟之赫。
他闷哼了一声,混乱的穿起鞋,冲过去拉开门。
房门打开。
“你——”田余站在门口,因为身高,挡住了透过来的阳光,那副慵懒休闲装扮也难掩他自身雅致的气质。房门打开的太仓皇,他被轻微吓到。
眼前的翟之赫披着毯子,眼角都泛着红,或许是刚刚动作过大,身子半前倾,一副要跌撞栽倒的模样。
像是被人欺负了。
田余微愣了一秒张了张嘴:“门口的汽车是你的吗?”
翟之赫摇晃着站直:“不是,我没车。”
田余看了一眼房内,一只手摁住房门:“房间里怎么这么冷?你没暖气?”
呵,这不是你房子吗?有没有暖气你不清楚?
翟之赫轻轻翘了嘴角,墨瞳丝丝怨气:“这房间没暖气....”
“你别关门,我去给你拿点药。”田余吐着温气。动作利索倒也没给翟之赫拒绝的机会。
恰好翟之赫还真没带药,刚刚搬来,好多东西都没备齐。
翟之赫将门微掩,转身走回客厅,身子倦意不减。他也是没想到,自己现在这么容易生病了。
过去出差,两国时差颠倒令人不适,却依然可以抖擞的陪着江渔在落满雪的墨尔本湖边走上半宿。
门被吱呀的推开,田余缓缓走进来。
田余动作极轻地将手里拎的袋子放到桌上,翟之赫并未抬头,嗓音沙哑的小声嘟囔着“谢谢。”
突然,温暖的肌肤触感轻点到翟之赫的额头处,像警报、像电流,翟之赫条件反射的激起了身子,猛地抬头向后仰。
“我看看烫不烫。”田余笑意难收,语气舒缓。
翟之赫抬起头,抿起唇,张大眼睛盯住面前那只手。
不等翟之赫反应,田余在他额头处轻轻挑起几缕发丝,然后将手背贴在额头处。
他也盯住翟之赫,那眼神毫无忌讳,含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身体有意无意的向前。翟之赫甚至可以从他的瞳孔里看到自己。
这一眼让翟之赫心里很轻地哆嗦了一下。
翟之赫身子僵在那里,沉默了会儿,等田余摸完,翟之赫看到桌上一大袋子药,开了口:“你是医生?”
“不,我是病人。”田余还是一如既往地轻佻,转头从袋子里拿出一板胶囊药片,递给翟之赫“还好,不太烫...给,一日三片。”
翟之赫看着田余,带着点笑:“需要给钱吗?”
田余并未接话,话头一转“你这里没有暖气,要是实在冷可以考虑买个取暖器,”半带轻笑道“不介意来我房间找我也成。”
翟之赫一时木讷,很快又嗤笑出声。
翟之赫思索了一下,开口问道:“上次那个男孩,和你什么关系?”
“哦?你说哪一个?”田余神色从容,嘴角微扬。
哪一个?!还有多少个?
翟之赫微微意外,似笑非笑:“我就知道那一个。”
“哦~他叫何瑛,不熟,刚认识。”田余轻勾唇角,像是炫耀但又坦荡。
不熟?现在都流行和不熟的人上床吗?!
翟之赫过去也和陌生人搞暧昧过,搞上床的也有,本没什么忌讳。但自从真心被践踏,被爱人背刺的经历后,他倒是对这种随意的交往多了一份鄙夷。
翟之赫唇角定格,一抹冷笑:“呵,那就好,有机会介绍给我呗。"
田余脸色一变,轻微挑眉,目光锐利。
“你是圈内的?”
“是。”翟之赫也没准备藏。
都说这个圈子闻着味都能分出来,或许是他分手后,素了快一年,每天都摆着张臭脸,身上除了写着“别惹我”就没别的了。
田余不露声色的将自己的错愕压下去,故作泰然道:“我回去加上你微信,把他推给你。”
他表情变化细微,但眉宇间的失神还是让翟之赫尽收眼底。
翟之赫低头笑起来,笑得得意而放肆。
他可不装客气。
翟之赫缓缓抬头,明明带着一层雾的眼瞳却尽显锐利,他直视田余连连冷笑道:“幸亏没什么关系,我还担心你被绿了呢。”
田余是精明人,自然知道这句话背后的含义。控制不住的攥起拳,眉心微皱,但面上还是那副谦谦君子。
田余故作镇定地“嗯”了一声,拎着袋子头也不回的走出房门。
“哐——”房门紧闭。
翟之赫俯身平躺到床上,注视着泛黄的天花板久久,思绪出走。
回想起那恼羞成怒的背影让人抿唇轻笑。
田余弯腰、身体靠近的刹那,自己竟然心颤了....啧,该打。
翟之赫能感受出来,这个田余绝不能深交。他应该和自己一样,都是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