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萧文的脑中一片混沌,无数碎片划破了他的皮肤,割破了他的喉咙。
流了好多血啊…
那些碎片承载着他的曾经,是他最珍贵的回忆,可如今却化作利刃毫不留情刺向他。
他在这无尽的虚空之中不停奔跑,企图汲取一丝光明照亮黑暗。
沉闷和压抑让他恐惧,他所向往的未曾得到,他所畏惧的汹涌而来。
韩萧文把头埋在怀里,任由那些碎片作为,痛意席卷而来。
心理上的痛和生理上的痛交加折磨,无法忍受。
哥…
救救我吧…
…
韩萧文被惊醒了,他大口喘息着,脑海依旧一片混沌。
他下意识撩开衣角,没有任何伤口,痛感却依然存在。
周围白花花一片,消毒水的味道充斥鼻腔,一时间,韩萧文竟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
“呀,韩萧文,你醒了,头还疼吗?”
韩萧文微微一怔,抬眼望去,是储落。
“没事了,不怎么疼了…”韩萧文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是你送我来的吧,谢谢你啊。”
“没事没事,我是碰巧在楼道上发现你的,看见你昏迷了,还把我吓了一大跳呢。”
“还好楼梯不高,不然就要送进医院了,小心点啊。”
“校医说你后脑以前受过撞击,这次又重创,再撞一次就真成傻子了吗。”
“嗯…”韩萧文心不在焉地应声。
“对了,秦初不是也昏迷了吗,他人呢?”
“他呀,就是中暑了,没什么大事,早走了,倒是你,自己膝盖上的伤还没好就管别人啊。”
“秦越也走了?”
“是啊,跟秦初一块走的。”
轻飘飘的一句话,瞬间化为泰山压在韩萧文的心上,即刻便沉了下来,韩萧文没再说话。
“既然你醒了,那我就先走了啊,等下就赶不上公交了。”
韩萧文应了一声,也再次道了声谢。
黄昏降临,窗外一片熙攘,学子匆匆而归,奔往他们所属自己的家。
对哦,已经放假了,都回家了。
只有我没有家而已。
韩萧文望向窗外的眼神充满希冀,却又饱含悲凉,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窗外的鸟儿成群结队,叽叽喳喳,奔往一个方向。
连倦鸟都归林了…
韩萧文苦笑,他避开了外界的喧嚣,独自回到那个被冠名为“家”的地方。
“萧文回来了。”秦母施漾笑容满面地走向韩萧文,又在看到他头上是猛地变了脸色。
“萧文,你头怎么还缠了绷带?是撞到了吗,严不严重啊?”施漾见此担忧地询问。
“啊?没什么大事,就是不小心磕到了。”韩萧文的心窝涌进一股暖流。
“真的吗?要不要再去医院看看?”
“真的没什么,别担心了。”韩萧文轻声说道,施漾的心这才落地。
“小越又没和你一起啊,你说他也真是的,平常也就算了,今天你头伤到了,也不知道多关注一下。”
施漾满含心疼看着韩萧文,手抚在他肩上,抱怨着秦越。
“他可能只是…太忙了而已。”
韩萧文嘴角勉强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说了个他自己都不信的理由。
施漾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去准备晚饭了,韩萧文也上了楼。
他拆了绷带,上面残余着血迹。
韩萧文不甚在意。
他翻出一个陈封很多年的相册,已经积了灰。
那里面的一张张都是他的父母,韩萧文抚摸他们柔和的面庞,一点点地回忆着…
可笑的是他们的脸在韩萧文心中早已模糊,只能靠相册留存。
他日思夜想的父母在时间的流逝和茫茫人海中被遗忘,在他的记忆中被淡忘。
韩萧文成天想着自己有多思念他们,把自己给感动了,却感动不了他们。
多可笑啊,这天下居然还有孩子能把他们的父母面貌都给忘了…
那些零碎的回忆也在此刻显得无足珍贵起来。
韩萧文低头间瞥到秦越送的项链,突然自嘲地想到:就和它一样廉价吧。
或许,韩萧文想的早已不是父母了,只是一个小家罢了。
秦父秦母对他其实很好,秦越也是,自己已经欠他们太多太多了。
但他知道,这不是他真正的归宿。
在这里,他会有所顾忌,会杞人忧天,食不言寝不语,守着其实本没有的规矩。
即便这家人有多好,和自己有多熟,他始终无法融入,他终究是个外人。
他也无法做到想曾经一般生活。
与其说是家,不如说是囚笼。
它无形之中限制着韩萧文的只有,压抑他的天性。
他不能逃离,也无法逃离。
他无处可去,也只能画地为牢。
…
秦越和他父亲秦度彬回来了,晚饭席间热闹不少,两位大人谈话,他和哥偶尔附和几句。
“对了,再过两天就是萧文生日了吧?”秦度彬突然说道。
韩萧文愣了一下,连他自己都忘了…
“准备怎么过啊?”施漾眉眼含笑问了一句。
“就…随便吃个饭吧,不用太隆重。”韩萧文用筷子戳着饭,心不在焉地答道。
他向来不喜欢过生日。
除非…那天有特殊的人。
韩萧文余光瞥了秦越一样,他正优雅地吃着饭,没什么表情。
“我可是给你准备了一个大惊喜哦。”
“不用那么麻烦吧…”
“这怎么能算是麻烦?你的生日哎,必须要好好过。”
“什么惊喜啊?”
“过两天你就知道了。”施漾卖了个关子。
“那就先谢谢阿姨了。”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施漾笑了。
韩萧文低下头,没再说话。
…
这天,韩萧文久违地和秦越一同离校,当然,是施漾要求的。
路上很沉默,同一条路却走出了形同陌路的感觉,不免令人唏嘘。
到校门口时,无数目光聚集到他们身上,无一是好意,脸上充满不屑与讥讽,都是针对自己的。
“不要脸!”有个尖锐的声音直击耳膜。
韩萧文猛地顿了一下,愤怒涌上心头。
可韩萧文不能发作,不能惹事,不能再给秦家添麻烦,他只能忍。
更何况他哥也在旁边。
他不想自己在他心中岌岌可危的地位彻底瓦解。
那一刻,他刚到深深的无力。
愤怒转瞬即逝,他不敢看刚刚说话之人,更不敢看他哥。
等韩萧文鼓起勇气看秦越时,才发现他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察觉不到周围的目光,也并未听到刚刚那句话。
韩萧文只听到心碎的声音。
说话的女生见韩萧文没反应,又轻蔑地冷笑。
“成天只知道粘着秦越,你还有点羞耻心吗?”
她的声音很大,校外的人都能听见。
韩萧文脸色一变,只觉得在场所有人都在嘲笑自己,他们如同恶魔一般勒紧他的脖颈,面目扭曲,自己则被掐得喘不过气。
他甚至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
秦越用犀利的目光盯着说话的女生,眼神暗含着警告。
那个女生被吓到了,反应过来是又恼羞成怒。
“难道我说得不对吗?他本来就不要脸!”
韩萧文低着头,看不清神色,没有说话。
“谁教你这么说话的?”一个威严的老者之声从人群中传来。
韩萧文猛地抬起头。